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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女主很沙雕的小说推荐知乎-我家那个吃斋念佛杀人放火的小师妹

有没有什么女主很沙雕的小说推荐知乎-我家那个吃斋念佛杀人放火的小师妹

作者:佚名

类型:穿越重生

大小:10.4MB

时间:2024/05/09 10:11:33

内容概述:在悠远的山林间,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寺庙里住着一群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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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远的山林间,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寺庙里住着一群虔诚的修行者。他们过着简单而宁静的生活,其中一位年轻的小师妹,以其清纯脱俗的形象备受众人喜爱。然而,在这宁静的佛门之地,却隐藏着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这位吃斋念佛的小师妹,竟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重身份。

有没有什么女主很沙雕的小说推荐知乎-我家那个吃斋念佛杀人放火的小师妹

1-11

1.

这白月光我不当也罢。

我,崆峒山小师妹,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人设女配,就连男主都把我当白月光,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追着表白的绝世大美女——“这位兄弟你能先放开我吗?”

我停止回忆,低下头,看向抱着我腿的不知名狗男人,微微一笑,试图把人一口吃掉,“你这属于性骚扰,再不撒手我报官了我告诉你。”

男人就不,一副猥琐样要开口讲话,我当即一脚踹开他,这一脚下去起码是我几百年的功力,只看见那男人飞出去好几米远,我这才施施然转头对上几双微怔的目光。

我短暂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挂上亲切的笑容语气温柔地说道:“别尼玛瞪着个眼珠子看了,这天晒死个人,快点买完东西回门派。”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凶的话。

大师兄:“哦。”

二师兄:“好滴。”

三师兄:“师兄你们没有看见吗?小师妹把人踢出了十米远诶,好厉害哦。”

我掏银子的动作一僵,微微笑地看向三师兄。

三师兄刚说完这句话,大师兄和二师兄瞬间变了脸,两人一把把三师兄把住,两个人捂着三师兄的嘴对我笑笑:“老三今天米酒喝多了醉奶,不懂规矩,小师妹别放在心上饶他一命你踢人怪疼的哈哈哈……”

今日不宜杀生,我佛慈悲。

今天是崆峒山门派下山采买的日子,由大师兄带队采购门派必需品,本来我是不用下来的,但考虑到一群大老爷们儿容易丢银子,我那个该死的师尊只能把我也丢下来管银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拖着几个板车回了门派,刚踏进门派,三个师兄一把扯过我,躲在门后探头探脑。

大师兄:“快看,那是不是师尊?”

我看了过去,还真是。

我那师尊正和一个女修站在树下,两人气氛暧昧不可言说。

我们四个弟子跟叠罗汉似的趴在门边鬼鬼祟祟,小声押着宝。

“赌十两银子,师尊这次是被甩的那一方。”大师兄这话一说完,我和二师兄立刻就掏了银子跟着押了。

“……你们这是对师尊没有信心。”三师兄撇撇嘴,“师尊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十九次?这次肯定是师尊甩了那女修!”

我们仨对于这个一根筋吹捧师尊的老三无话可说。

“口说无凭,小师妹,你去问师尊就是。”大师兄拍了拍我的背,把我拍得一个踉跄。

我死亡微笑地回头,“你再这么用力拍我我就把你头给你拧下来。”

“失误了嘛……”大师兄的手抖啊抖,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了回去。

我理了理衣裳,瞅着那女修离开了才走过去。

“师尊?”我语气温柔地唤了一声。

师尊背影颤抖,帅哥回头,见是我,嘴巴猛地一撇,双眼含着泪朝我嗷嗷地跑了过来,“呜呜呜呜呜呜囡囡我被甩了呜呜呜呜呜她说我是个好人适合当姐妹呜呜呜……”

我抬手抵住师尊的大脑门儿,语言威胁道:“再不好好喊我名字我就把你头给你拧下来。”

我叫燕回南,天资聪颖的修仙门派小师妹,穿书来的,具体啥剧情我不清楚,这本小说我也只看了第一章,知道个大概人设。

无非就是万人迷白莲花,而我面前这个人就是我的大冤种师尊,男主是谁还不知道,谁都有可能。

这就像上天给我开了一场不算开卷考的开卷考,我已知题目不知题意,靠我自己猜?!

我的师尊名叫君无救,修仙界大拿,人前高冷人后是个大冤种。

冤种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当接盘侠、谈一个分一个、别人的黑锅他来背、姻缘绝缘体、不会拒绝人导致老是吃亏等。

我安慰性地拍了拍君无救的肩膀,“好了,老老实实当一只单身狗吧,起码我们门派狗粮管够哦亲~”

君无救听我嘲讽越听哭得越伤心,“你好过分哦……”

我面上继续安慰,背地里却把手背到身后打手势。

大师兄眼神极好,一眼就看见了我的手势,回头小声说道:“分了分了,快快快,老三,一赔三!”

“淦!”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且不知道剧情的人,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条咸鱼吧,什么万人迷白月光我通通拒之门外,我只想好好活着,偶尔坑坑师兄们的银子吃吃瓜就挺好的。

但是可惜,我命由天不由我。

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去,又到了一年一度修仙收徒大会的日子。

“小师妹,今日可热闹啦,你要不要去看看啊?说不定师尊还给我们收几个师弟师妹玩呢?”大师兄手劲大,砸门砸的哐哐响。

我握紧拳头,要不是我谎称我生病了没力气,一般这个时候我已经一脚踹上去了。

“我不去了,今天太阳大,我怕我娇嫩的肌肤被晒伤。”我漫不经心地扯着慌,手上却拿着一块上好的木头一点点雕刻着。

说什么笑话呢,这次人那么多,碰见男主怎么办?男主这个身份可是个毒瘤,我当然要尽量离得远一点。

好不容易应付完大师兄,二师兄又来敲门了。

“小师妹啊,今天可热闹了,你要不要……”

“滚。”我毫不留情。

二师兄立刻开口说:“好滴。”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我松了口气,一切能和男主遇见的契机都给我退!

桌子上的木屑越堆越多,我将木屑拢至一起装进了手边的小木桶内,开了窗户准备扔出去,却和窗下路过的人来了个对视。

卧槽男的。

“……”我木着脸果断地关上了窗户,外面的人却不依不饶的开了口。

“这位道友,你知不知道收徒大会的首殿在哪里啊?”

我装死。

那人还在问:“我是来参加收徒大会的,但是有些迷路,看你服饰,是内门弟子吧?能劳烦给我引个路吗?”

我用手压着窗柩,努力微笑,“你看错了,我不是人。”

“啊?”那人愣了一下,笑了,“道友真幽默。”

我幽默你……

我把吐槽的话咽进肚子里,看了看桌子上的木雕小鸟,有些肉疼,那可是我好不容易雕好的啊。

考虑到了外面的人可能是男主之后,我毅然决然抬起手使了个法术,木雕小鸟扑棱扑棱翅膀动了起来,我把窗户抬起一道小缝隙,伸出一只手,手心就躺着那只木雕小鸟。

“跟着它走吧。”我手一抬,小鸟飞了起来。

男子轻笑了一声,“多谢道友!放心,我会把它还回来的!”

我故意把声音做的凶了些,“一只破小鸟!还什么还!你拿去烧了烤火吧!记住!别还我!”

男子有些不理解,但小鸟已经开始往前飞了,他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多谢。

我听着人愈走愈远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

看向桌子上仅剩没多少的木头有些发愁。

明天就是师尊生辰,现在礼物飞走了,明天送啥啊。

当炮灰怎么这么难啊?

要不我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刀了吧?

我产生了这么一个危险的想法。

2.

“小师妹,你没去可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今年的收徒大会那可是群英荟萃,就连久群山的大长老都收了个徒弟呢。”二师兄手上拿着刚劈好的香瓜,往树上扔了一块。

“男的女的?”

“男的,长得老帅了,用你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帅毙了。”

我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上次被男人伤了心找我哭了大半夜的是谁,反手接住二师兄扔上来的瓜,舒坦地躺在树杈上啃了一口,“是吗,久群山的大长老不是被男人伤了心,决定再也不收男弟子一辈子了吗?”

“害,口嫌体正直罢了。”大师兄十分豪迈地啃了一口瓜,“今年来比赛的弟子一个个生的那叫一个俊俏,大长老一看,千年的情伤一下就治好了,抱着新徒弟嘘寒问暖,她说长得丑的叫徒弟,长得好看的,那叫心肝儿,真是世风日下。”

“世风日下。”

“这瓜好香……”三师兄老老实实啃瓜,因为没有跟队形被二师兄打了下脑袋。

“呵呵。”我懒得跟他们开火车,回了声冷笑。

“道友你在哪儿——!!”

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我瓜都掉了。

三个师兄跟地鼠冒头似的朝身后有秩序地看去,我因为坐在树杈子上看不全,只低了头,发现有只木雕小鸟儿艰难地飞进了我的视野里。

大师兄:“这不是帅毙了吗?!”

二师兄:“什么帅逼?”

三师兄:“这瓜好香……”

我:“卧槽!”

那大聪明!

我反手捏了个火决,木雕小鸟应声自燃,化为灰烬。

“我的鸟!!!”大帅比一声惨叫。

大师兄和二师兄幽幽地指了指树上的我,“天地可鉴,是她烧了你的鸟,跟我们没关系啊。”

“这瓜好香……”

老子打烂你的瓜。

我木着脸扯了两片树叶挡住脸,试图这样起到隐身的效果。

传说中的大帅比走到树下,抬头看见了我,笑弯了眼眸,“你好哇,道友。”

我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不好,你这个角度,像是在偷窥我裙底和我的双下巴。”

大帅比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牙挺白的,咧嘴笑起来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此刻他盯着我,笑容逐渐凝固,微微出神,我看得心中暗道不好,这是在给我加白月光特效!!

老娘不要当白月光!!

我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扯了扯手边的树枝,把大把的树枝扯过来将我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你看!你看个够!

大师兄:“……”

二师兄:“……”

三师兄:“小师妹在干嘛,用树叶洗脸吗?”

我:“你吃你的瓜吧。”

大帅比嘿嘿一笑,“我叫沈解。”

大师兄老成地和他握手:“大帅比你好你好,我叫沈哥。”

二师兄紧随其后:“大帅比你好你好,我叫沈他姨。”

三师兄嫌弃他们丢人,“哼。”

大帅比很包容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笑着问,“大帅比是谁?”

我看他们好像要开唠了,有些坐不住,伸手把头发缠在脸上,跳了下去,“你来干嘛?你不是拜入久群山大长老门下了吗?怎么来崆峒门了?我不是说了那鸟我不要了送你了吗?”

大师兄倒吸一口气,“小师妹,你竟然和他定情了?”

我:“?定哪门子情?”

二师兄也插嘴,一副悲痛的模样趴在大师兄肩膀上要哭不哭的,“你的木雕从来只是送给师尊和我们的,你竟然送给一个外人,唉,小师妹长大了,翅膀硬了……”

我冷静地点点头,“硬了。”

“拳头硬了。”

我还没张牙舞爪地打人,沈解就开口讲话了,神色间还有股娇羞的意味,“原来道友……是这个意思啊……我真没想到……”

我他母亲的也没想到!!

我五官都要皱起来了,“不是,你还真信啊?是你是挺帅的,但我真没那意思,我那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的接触,当时手上又没有引路纸人,我迫不得已才把木雕给你的好吧。”

沈解:“哦……”

“你脸红什么?”我不理解了。

沈解挠挠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道友是热心肠……”

我崩溃地捂住脸,“我心肠是挺热的,热到发烫能煎个蛋吃,路边蚂蚁搬不动东西我都会出手帮个忙我天天积德下辈子当神仙,所以你别说话了走吧。”

“可是道友的木雕……要不我把这玉佩送给道友吧?值点钱,就当道谢了……”沈解说着摘了玉佩就往我这边走,吓得我当即一个反向立定跳远。

“不用!!!”我怒吼一声,伸手隔开一米的距离,“我谢谢您勒!我不要!”

“道友是觉得这玉佩太廉价了吗?”

“是我的木雕太廉价。”我努力微笑面对生活 ,一边说话一边后退,“哎呀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大帅比我们下辈子同一时间再见拜拜~”

我话都没说完转头就跑,三个师兄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追我。

“你干啥跑这么快啊?那是大帅比又不是大馋逼!”大师兄费力追上我。

我直接迎风怒吼:“他是带把的!!!”

“啊?”

3.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囡囡啊。”君无救可怜兮兮地趴在我的房门,看着窝在床上的我,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你别憋死在床上了。”

我冷漠地从被窝里探出脸,其余地方都用被子裹好,毫无灵魂地说道:“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有被子里才是安全的,别劝我了。”

只有被子里没有男人。

呵。

“倒也不是师尊劝不劝你的问题……”君无救有些耐不住,“主要是,师尊最近……啊不是,是师尊有个朋友,他有点问题,你不是一向对情爱感悟颇深吗,我朋友就让我来问问你……”

我一下就来劲了,从被窝里掏出一碟瓜子和一壶小酒,大咧咧地把被子掀开,腾出位置,对着君无救招招小手,“来啊来啊师尊,我俩好好唠唠!”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呢,他最近呢,有个情况呢……”

“stop。”我捏住君无救的嘴,忍无可忍眼神威胁,“别呢了,说剧情。”

“哦。”君无救揉揉嘴,老老实实点头,看得我心旷神怡。

果然全世界只有师尊和三个师兄才最值得信任。

“我的朋友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他俩从来没有说过话,见面也只是远远地隔着断崖,女子一身白衣在断崖那头抚琴,两人偶尔传信交流,关系……关系不错吧。”

我耐心地嗑瓜子,“然后呢。”

“然后,那女子最近身边多了一个男子,也很少和我的朋友传信交流了,囡囡啊,你说这是不是……没戏了?”君无救那小眼神小心翼翼的。

我思考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和她亲近吗?”

君无救:“他俩对弈,有说有笑,还一起喝酒,喝的还是同一坛的呜呜呜呜……”

“别呜了。”我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正经起来了,“这么说你没有确认对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对吗?”

君无救弱弱地举手:“是我的一个朋友……”

“狗屁朋友。”我不假思索地这么说了,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吓得我瓜子狂飞。

我捂住吓惨了的小心肝,一副病发的模样看着门口怒气冲冲还脸颊微红的男人,愣住了,“掌门?”

掌门此刻又羞又怒,羞是他从俊俏泛红的脸颊看出来的,怒是从他握紧双手恨不得就地斩杀我看出来的。

我觉得我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就是你说的,情场高手?”掌门咬牙切齿问我师尊。

“这就是你说的一个朋友?”我同款咬牙切齿问我师尊。

君无救心虚地对了对手,“师兄……也是朋友嘛……”

卖的哪门子萌。

在君无救极力拯救我的形象后,掌门勉强坐下了,和我详谈。

但掌门一脸冷漠,正襟危坐,搞得我也不好意思盘腿嗑瓜子了。

这该死的压迫感。

“所以,掌门心悦的女子是隔壁青渊山的弟子?”

掌门想了想,惜字如金,“衣服上绣了金竹。”

我恍然大悟,“掌门你喜欢的人还是个长老啊~”

隔壁青渊山满山都是竹子,掌门身上绣的是紫竹,长老身上是金竹,大师兄姐是蓝竹,内门是白竹,外门则是普通的青竹。

掌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她弹琴不错。”

“?”

什么,原来是看上别人的琴技了?

我一脸震惊地看向君无救。

君无救一脸的‘救救他吧’。

我一脸的‘救救我吧’。

“掌门别急,我们慢慢盘。”

“不行。”掌门很认真。

我也认真,“那掌门想怎样,是想和她喜结连理还是?”

掌门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为何要喜结连理?”

我一脸懵,“那不然为什么来问我该怎么办?”

“她身边有人的时候,就不弹琴了。”掌门如是说,“所以,我想问你,怎样能让她只弹琴。”

这不还是喜欢人家吗?

我撇撇嘴,高冷人设,要么真牛逼,要么真闷骚。

“那直接问不就行了吗?”

掌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我:“我要是问了,岂不是让人误会?”

我无语,“那不然怎么办?别人还能上赶着告诉你她身边的人是谁、为什么她不弹琴了?”

掌门听了更认真了,“可以吗?”

“?”

我看向君无救,君无救假装眼睛里迷了沙子,死活不看我。

君无救和掌门十几年师兄弟,没被气死真是牛逼。

4.

出大问题。

和掌门讨论的结果就是,我出面,去找到那个女长老。

然后我现在一身男装瑟瑟发抖,思绪乱飞。

别说找掌门的心上人了,我连一个女的都没看见。

我使了焕颜术,倒是看不出来是个女子,但我心里慌慌的,想起我这个万人迷的炮灰女配定位就有点崩溃。

我逮了一个弟子,“这位师兄,我想问问长老们一般住在哪个殿啊?”

青渊山弟子看了看方位,指了一个方向给我。

我道了谢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座竹屋的尖尖,被竹林包围着,麻雀站在树梢左右晃着头,不愧是青渊山,入眼都是鲜绿的翠竹。

别人一眼就是‘上有青青竹,竹间多白石。’

我一看就是,“哇好多刚冒头的笋!!”

我猛地蹲下,幻变出一把小锄头就开始挖。

好久没吃竹笋炒肉了,可以威胁三师兄今晚搞一搞。

我挖的起劲,连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都没发觉。

青渊山多雨,挖了没一会儿就下起了毛毛雨,不大,轻轻落在脖颈上只有些细微的凉意。

但这抹凉意很快就消了下去,因为有人替我打了伞。

我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块阴影,豁然抬头,和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对上视线。

他撑着伞见我抬头,抬了抬眉眼,“那边还有一个,也是新鲜冒出头的。”

我愣愣地没动,他就蹲了下来,和我蹲成一排,白衣叠在泥土上,拿过我手上的小锄头细细地挖了起来。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心里只有俩字。

完蛋。

这气质,这模样,这声音,这气场。

男主角?

男子温润一笑,“阁下怎么不说话?”

我咽咽口水,怀里还抱着几颗刚挖的笋,看起来活像一个偷笋贼,“我……我说我不是专门来偷笋的,是来找人的,你会信吗?”

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歪头看我,把他挖的笋递给了我,“信,所以阁下要找谁?”

我把笋抱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找一个女子,长得可能特别漂亮,一身白衣绣金竹,哦,是你们青渊山的长老,经常在断崖上弹琴,还和我的掌门互通过书信,虽然只是隔着一个两米宽的断崖……”

“哈哈……”男子笑了笑,把伞塞给我,“你觉得我漂亮吗?”

我呆呆地看他,“漂亮。”

男子点头,“那你觉得我身上这身衣服像你说的那套吗?”

我看了看,眼睛一亮,“对!你是长老啊!我真厉害一碰就碰准了……”

“可是,青渊山只有一个长老。”男子扶着我站起来,言笑晏晏,“而且,青渊山有规定,不收女弟子。”

?

什么意思。

意思是,掌门痴心错付?!

“难怪我一路走来连半个女的都没看见……”我喃喃完,成功石化在原地半天没动。

意思是我这一趟是跟阎罗王擦肩而过是吗。

男子从怀里拿出一本乐谱放在我的手里,说道:“京勿兄想要的应该是这个,上次和他说好了,却因为最近家兄来访,无暇顾他,劳烦阁下送去,作为酬劳,这些笋就送给阁下了。”

我翻了翻乐谱,试图从里面找出一封两封情书,但是什么都没有翻出来,我就更迷茫了。

君无救那个傻子,自己谈恋爱老是失败,就总觉得别人也在谈恋爱?!

我现在觉得很尴尬,尴尬到我想一头撞死。

男子抬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如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后退一步,但又意识到只有一把伞,且我一后退之后,男子就被雨浇湿了半个肩膀,我又像有病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我摸摸怀里的笋,发现我的手是男人的手,就突然意识到我现在还在焕颜术内。

对啊,我现在是男的,那我怕什么。

男主角再厉害,总不能把一个男子打扮的人当成白月光吧?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男主角,但是用排除法,他肯定不是女主角。

知道这一点的我瞬间就硬气起来了。

我挺了挺腰,把伞塞回了男子的手里,“乐谱我会带到的,多谢长老的笋。”

男子愣了一下,又把伞塞到了我的手里,“下雨了,这个就带着回去吧。”

我又塞回他的手里,“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的门派离你们青渊山很近,跑几步就到了。”

男子不依不饶,又塞到我的手里,“但是这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你最好还是拿着……”

“哎呀你烦不烦!”我突然豪迈起来,把伞压在他的手里,嗓音被我压得跟很粗,十分仗义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两个大男人争什么争!我这人是个糙汉子!淋点雨长得高!你别管我了!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吧!你比我身子板还瘦弱!”

男子的表情呆了呆,温温柔柔地笑了笑,“瘦弱?好吧,阁下既然这么说,那奔跑的路上慢点。”

我很郑重的点点头,转身就跑。

还没跑几步呢,脚下一滑,我只看见我胡乱张扬的双手,和被我扔的满天飞的竹笋。

我在倒地的前一秒终于想明白了男子嘴里说的慢点跑是什么意思了。

妈的这路上有青苔。

5.

“小师妹,听说你摔了个屁股墩儿?”

“小师妹,听说你被隔壁长老送回来的?”

“小师妹,你带青渊山的特产回来了没?”

我终于有了反应,从被子里抬头,看向床边站的整整齐齐的三个师兄,神色迷茫,“青渊山的特产是啥?”

三师兄一本正经,“笋啊。”

“别和我提笋!!”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一瘸一拐地离开青渊山时身后一排人三分担忧七分牛逼的眼神。

丢脸丢大发了。

想我堂堂万人迷,为了抹黑自己的形象也是不留余力。

“行了行了,小师妹快别郁闷了,师尊上午给我们派了个外出任务,去趟洛阳。”大师兄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将我强行按在梳妆台前。

“去洛阳做什么?!”我瞬间警惕起来。

“去洛阳送手信。”大师兄把一摞信掏了出来,看得我瞪圆了眼睛。

“师尊这是写了本书?”

三师兄笑了笑,“师尊文学渊博!”

二师兄冷静:“师尊纯属是废话太多。”

“什么手信得我们四个人都去?”我把头发放了下来,随便扒拉两下就用发带绑了起来。

“四日后,魔教大门开,魔教弟子倾巢而出,说是放风,但每次大门开时,命案可一例都没落下过。”大师兄鲜少地认真起来,“师尊要给洛阳的道友们提个醒商量对策。”

我也认真了起来,“魔教大门开,关我们崆峒山屁事?我们门派连修仙榜前十都没进,就师尊一个人牛逼一点,不会这也要掺一脚吧?我们去干嘛,当背景板吗?”

二师兄:“没啊,小师妹你也很牛逼啊。”

我:“?”

二师兄:“所以师尊打算把你当成主力。”

我:“?”

大师兄附和:“到时候你就和久群山大弟子一起留在洛阳,做里外策应。”

我:“??”

三师兄哼了一声,“小师妹,不是师兄说你,你这打人的习惯得改……唉!唉!唉唉唉!”

我不等三师兄讲完,站起来就对着他的小腿踢了几脚才炸毛,“你们这就商量好了??久群山大弟子,不就是那个大帅比?!我不是和他说好了下辈子再见吗?!”

大师兄:“沈解人挺好的,他说你嘴硬心软,为了保护你,他特意求了久群山大长老要和你一路呢。”

我真是谢谢你。

我郁闷了。

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回事。

除了搞笑男三师兄和师尊以外,其余人怎么都一副男主角的模样?

我不想当白月光,也不想和任何人有接触。

这我跟玩扫雷似的,我怎么办,要不我一头撞死吧?

我的眼神瞬间锁定了房间里的柱子,然后一头撞上去。

“卧槽!小师妹!”

二师兄看着要死要活的我,安详地笑了笑:“这小师妹能处,有柱子是真撞。”

一路风景很好,如果不是我脑袋疼的话。

大师兄掏出药膏抹在我的额头上,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你说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说撞就撞?即使柱子上有只蚊子,你用手打嘛,你也不怕变傻?”

我哼哼,“我就是傻也是最漂亮的。”

“漂亮有啥用啊,能当脑子用?”大师兄瞪了我一眼,“以后不许做这种事,你不乐意去洛阳可以好好说嘛……”

“我不是不想去洛阳。”我纠结了一下,说道:“我是……是因为……”

“回南师妹!”马车外传来了喊声,把我的话语全数堵了回去。

大师兄掀开帘子,吓得我猛回头,把脑袋塞进马车角落,场面一度很诡异。

沈解骑着马和马车同行,微微弯腰看向马车内,笑着递给大师兄一个小包裹,“这是御名记的冰糕,给回南师妹吃吃,喜欢我下次还去买。”

大师兄笑着接过,反手塞进我的怀里。

我跟接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塞回给了大师兄。

大师兄又塞给我。

我又塞给他。

我嘿嘿一笑,说道:“我不吃,大师兄你吃吧。”

“你今日还什么都没吃呢,不饿?”

我指了指马车外,“没事,这不是有西北风吗?”

“?”

去洛阳需要几日的行程,一路上也算安全,遇见的几只邪祟全被沈解一个人解决了,我虽不和他说话,但还是在心里暗自赞叹。

这身姿,这实力,太像男主角了。

沈解捡了一大把干柴,抬眼就看见了我,扬起笑容,朝我走了过来。

我心中警铃大响,左右看了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营地只留下我和沈解两个人了,我的脚步连连后退,在沈解眼里就是厌恶。

沈解慢下脚步,停在我几步开外,“回南师妹……是讨厌我吗?”

我有些紧绷,但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愣,“讨厌你?没有啊。”

“但你从不主动和我说话,却和其他师兄弟聊得风生水起,即使有和我交流,神色和行为都是恨不得立刻逃离,我一靠近你就后退,眼神从不看我……”沈解抱着干柴,身影有些落寞,“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我该怎么说。

我说我不讨厌你,我只是在单方面远离所有人。

我这是在自保。

我害怕靠近疑似男主角的人。

我害怕成为推动剧情的炮灰。

可我说这些他们不会懂的。

所以我能怎么办?沈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的沉默在沈解眼里无疑是在默认,他神色暗了暗,低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靠近你了。”

“谢谢你为我引路,那只木雕小鸟真的很可爱。”

沈解从衣襟里掏出一只木雕小鸟,雕刻得没那么栩栩如生,甚至纹路有些歪歪扭扭。

“这是我雕刻的那么多只里,最像你送给我的那只。”沈解使了个法术,木雕小鸟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朝着我飞来。

我就看着那只小鸟可笑地一飞一顿,死不放弃的模样,几步路的距离愣是飞了好一会儿,朝着我挣扎而来。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接住了那只小鸟。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掀开窗户,伸出手来,手心小鸟扑棱翅膀为我引路。”沈解这么说着,嘴角挂起微笑来,“我很谢谢你的,回南师妹。”

沈解说完,抱着干柴朝着营地走去。

我抿紧嘴唇,心里五味杂陈。

我的举动在我的眼里是正确的,但在沈解的眼里,我在莫名其妙地疏远他的好意,甚至不把他的好意放在心上。

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除了让别人觉得我无理取闹以外,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即使我用尽全力不去接触别人,但是该遇见的人还是会遇见。

我看着手心的木雕小鸟,突然抓住了一丝违和的地方。

我是为什么觉得我一遇见男主角就一定会死?

是因为普遍小说女配即炮灰的套路?还是就认定我是女配了?

可是我连书都没看全,我怎么就是女配了?

我为什么不能是女主角?

万一这就是本女主万人迷的小说呢?!

6.

大佬,我悟了。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我放飞了自我。

“嗨!你们好吗?!”我高举双手挥舞着走到人群中,一个个笑着打招呼,低头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许多轧糖,一个个分了下去。

“这糖可好吃,吃一块能甜一天!”

大师兄摸了摸脑袋瓜,“见了鬼了?这不是小师妹最爱吃的?平日里护犊子护得可紧了,今天怎么批发了?”

二师兄:“小师妹这是被鬼上身了?”

三师兄:“这糖不会下毒了吧?”

大师兄二师兄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很有可能。”

我白了他们一眼,“别不识好人心,不吃还给我!”

三人连忙跑开,把糖塞进嘴里向我示威,“这哪有不吃的道理?被自家小师妹毒死也值了!你手上不是还有两块吗?给谁啊?”

“少管我。”我懒得和他们扯,环顾四周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远处帐篷后面看见沈解的背影。

我小跑过去,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慢慢张开,里面是两块轧糖。

沈解愣了一下,神色淡然地看了我一眼,“给我的?”

我哼哼,“废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沈解眼里的淡然变成了若有所思,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多谢。”

我理所当然地把糖塞进沈解的手里,“谢什么,糖里我掺毒了,一吃就死,你怕不怕。”

沈解看了我好一会儿,笑了,“怕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边黑暗的缘故,沈解的五官看着不太真实,甚至周身的气场都和我认识的沈解不一样。

可能是我之前让他不开心了吧?

那我……道个歉?

我看向天空隐隐约约的月亮,轻声说道:“还有……我不讨厌你,谁会莫名其妙讨厌一个人呢?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但这个错你不用揽到你自己身上,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我正视着他,说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讨厌你。”

沈解凝视了我很久,才慢悠悠地重复了一句,“不讨厌我?”

他像是把这句话反复念了好几遍,才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笑的眉眼弯弯,双眸闪着浅紫的光芒,“你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本尊很喜欢你。”

“你……”

我刚要说话,耳边突然响起了沉重悠扬的号角声,这种号角声音一直维持了几十秒才消散,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这是聚魔令啊!

魔教大门提前开了?!

魔教的教徒倾巢出动了??

“燕回南!!!你在哪儿?!”是大师兄他们的声音。

“回南师妹!!”是沈解的声音。

我一愣,我刚刚没有听错,沈解的声音是从远处的营地传来的,既然沈解在营地,那我身边的人是谁?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停止流动,滔天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我甚至都不敢偏头去看我身边的人。

远处的人群躁动起来,我也心生不安,连忙站了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力气大到像是铁烙焊在手腕上一样,怎样都挣脱不得。

“你是谁啊大哥??”我有点崩溃,一道剑诀从手心炸开,好险将他震开,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压制在地。

缚身术!

男人微微笑着,手心燃起蓝色的火,照亮了他的面孔。

那张脸和沈解有八分像,在黑夜里就更像了,被认错也无可厚非。

“本尊乃天启教教主,越钦渊。”

得,完了。

我认命了。

越钦渊,就是师尊首要防范的大魔头。

什么运气?!这也能碰见?!

“杀了我吧。”我咸鱼躺平,用死鱼眼看着他,“我不想活了。”

越钦渊笑了笑,“怎么能让你死了呢?本尊喜欢你得紧。”

我哼哼,“叔叔我们不合适。”

越钦渊嗯了一声,“叔叔?这个称呼本尊喜欢。”

他说着,袖子一挥,将我卷进他的怀抱,我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大吼:“大师兄——!!救命啊——!这人要绑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越钦渊以前也不是没有绑过人回去,但那些女子除了哭哭啼啼就是求饶,头一回见我这么豪迈的,还有些应付不来。

我也不管越钦渊现在生不生气,我只知道大声求救。

“你们再不来救我我清白就没了——!”

“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风好大我好怕——!”

“妈妈咪呀——!”

越钦渊像是被我喊得头大,伸手捂住我的嘴,“本尊下了结界,他们听不见。”

我瞪圆了眼睛,生气了,头一偏躲过他的手,“下了结界你不早说?!老娘喊得嗓子都劈了!你故意的?!”

越钦渊笑了,“怎么就是本尊故意的?你也没问啊,你这丫头属实有意思,好了,跟本尊走吧,本尊给你住大宫殿。”

我双眼放光,“有多大?!”

越钦渊憋着笑,“比这座山大。”

我躺平,“啊行啊,起驾吧。”

说起驾还真起驾,越钦渊轻点地面,高高飞起。

“哈哈哈哈哈……”越钦渊迎着风笑得开心,“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风吹得懒懒眯起眼睛,手心却默默画阵,“我啊,你猜猜?”

越钦渊抱着我起飞,飞得贼高,吓白我一张脸。

我回头看着山上到处找我的一大批人,不禁默默吐槽,求人不如求己,信燕回南得永生。

“没点提示?”越钦渊轻声问。

我手心的阵法即将成功,我挤出一抹微笑来,“我的名字很好记也很好上口,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越钦渊依言做了,他丝毫不怕我做点什么小动作。

我扯出一个微笑,附到他的耳边,手心光芒乍现,我只来得及在他耳边来一句:“我的名字是——你大爷!”

阵法完成,强烈的法术冲破了越钦渊的绑在我身上的缚身术,无数白色的光线齐齐缠住了越钦渊,将他双目遮掩得死死的。

趁着这一点,我从越钦渊怀里挣脱了出去,从千米高空直线降落。

我怎么有种玩蹦极的感觉?!

主要是,蹦极我都不敢蹦!!

7.

是我,我没摔死。

哈哈!没想到吧!爷会飞!

我临近地面时直接一个空中鲤鱼打挺,单手抓住了树梢,借着力气乘风而起。

直到我稳稳落地的时候我那狂跳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但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从魔教教主手上跑掉了,跑之前还冒充了人家的大爷。

吾命休矣,这下是真的休矣了。

我不敢耽搁,要是越钦渊挣脱了我的阵法跳下来抓我,那还不就是一抓一个准?

我试图认出我要走的路,但我高估了我的脑子。

我这个在现代有手机地图都认不清路的人,别指望我从哪里看着都一模一样的树林子走出去。

但留在原地有大风险,我只能随机选一条路。

走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了,我也开始骂骂咧咧了。

“什么路啊这么弯弯绕绕差点没把老娘昨天的早饭绕出来……”

好不容易能看见路了,我刚想大喊一声来庆祝,却被身边灌木丛里伸出来的手扯了进去。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了灌木丛内,刚刚伸出手拉我的人此刻正对我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也捂住了要骂人的嘴巴,蹭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向我刚刚站着的地方。

没一会儿,跑过来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找到公子了吗?”

“没呢,这山这么大,翻过去就是修仙派的群山,少爷不会去修仙派了吧?”

“说什么胡话,公子那身子,能去哪儿……”

身边的公子抱歉地对我笑笑,可能是看见了我被灌木丛挂坏的衣裳。

我倒是不在意,抬手使了个法术,衣裳便恢复原状。

公子双眼放光,一把抓住我的手,但碍于外面有人,一时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家丁边说边离开,那公子见家丁走远,终于开口:“你是神仙吗?!!”

我学着他的语气:“我不是啊!!”

公子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不少,自嘲般笑了笑,“也对,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我很认真地反驳他,掰着指头和他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修仙个几百年,还是有飞升的希望的,毕竟修仙的尽头就是飞升嘛,要先苦修十年,断齐凡念,再清修五年,洗髓换脉,有了能修仙承载天地灵气的躯体后,就可以去寻自己的机……”

我发现我说的认真,这小公子听的更认真,我想了想,和一个普通人讲什么修仙心得呢,“你想修仙?”

小公子摇摇头,但是笑的开心,“我没几天活了,但是我很想去看看神仙,话本里说神仙能飞天入地,好不快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一挑眉,“没几天活了是什么意思?”

小公子往地上一坐,笑着说道:“大夫说,我体内某个地方烂了一个孔,灌药吊了我十几年,但是现在喝药都没有用了。”

我沉默了,我此刻才认真看这小公子的脸色,的确苍白,圆且温润的眼眸里掺着一丝病态的红血丝,他从刚才开始讲话的声音就在飘,想来是家里人不让他出去,他自己跑出来的。

我憋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话来安慰人家,最终只是轻飘飘来了一句:“人各有命。”

小公子笑笑,头上还夹着几片树叶,看起来滑稽又可爱,“不愧是神仙!”

我看着面前这个鲜活的小公子,借着为他摘树叶的间隙用法术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肺破了个洞,这是娘肚子里带出来的毛病了,在这个年代是治不好的,看起来拖了好几年,能长这么大属实是托了他家里人不放弃他的福了。

“我叫齐天福,神仙娘娘你呢?”齐天福眼睛眨眨。

他娘倒是给他取了个有福气的名字,看他的模样我觉得好笑,也学着他眼睛眨眨,“我叫燕回南,燕子归南的意思。”

“对了,你知道去洛阳得往哪个方向走吗?我绕了好一会儿都没分清方向。”我有点不好意思。

“洛阳啊,直走就行了。”齐天福指了指他身后的路,“燕姐姐去洛阳做什么?”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神仙还能去做什么?当然是斩妖除魔了,小福子,你还是回家吧,这附近有魔教弟子出没,不想被吃掉就好好在家里待着。”

齐天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可以跟着你去洛阳吗?”

我看了他一眼,“为何?你想看神仙,现在已经看见了,虽然我不算神仙吧,但是会使仙法都差不多啦。”

“我想看神仙,但也想去看看洛阳灯会。”齐天福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听说灯会豪华盛大,点亮的时候跟火龙一样蜿蜒,我上半辈子被困在家里,都要死啦,想去看看那些 没看过的地方。”

我有些犹豫,毕竟洛阳作为魔教大门驻扎地,此行并不安全。

齐天福察觉到了我的犹豫,抿抿唇说道:“燕姐姐如果觉得为难,也没关系的……”

我实在是看不得他那副遗憾样,只能走到他面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两串手链,把其中一条黑色的塞到他的手里,“这是两相仪,这条红的我会时时刻刻戴着,上面的墨珠能把我看见的东西传到你的面前,像这样。”

我说着,往自己手腕上的手串渡了点法力,齐天福的眼前就浮起了烟雾组成的圈,圈内的景象正是我此刻看着的他自己。

“哇!”齐天福双眼放光,“好神奇!”

开玩笑,这跟微信视频通话一样的东西可太难搞了,我走遍法器集市都只找着这么一对。

“洛阳我不能带你去,因为不安全,但相遇就是缘,我答应你,会去看看洛阳的灯会,你也要答应我,这手链可千万不能弄丢了,弄丢了你就想想怎么赔给我吧。”我语气威胁道。

“真的?!燕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好手链!!”齐天福本就年纪不算大,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笑的跟朵花似的,看起来养眼也好笑。

我哼哼两声,刚要开口讲话,身后突然狂风骤起,我的下意识反应告诉我,越钦渊来了。

我兀的回头看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衣衫飘动,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你怎么还在这?”越钦渊像是被气笑了一样,“本尊还以为你会回到你那些师兄那儿,提前去那儿蹲了你好久,结果你还在这迷着路呢?是本尊把你想的太聪明了。”

我无语地抿唇,好像对着他的脑袋瓜子来一记回旋踢。

但我不能,因为我打不过这个教主。

此时此刻心里蹦出来一个念头。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召唤超级飞侠来帮我了?

的确有超级飞侠来救我了,越钦渊刚落地,紧接着一把剑横空出世,插在越钦渊面前,制止了他上前的脚步。

“长相思?”越钦渊看着那把剑,眼神有些惊讶,“小丫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喊得动青渊山那位出来救你。”

我有些莫名其妙,青渊山的大佬救我?不能吧。

“我不认识什么青渊山的……”我说着说着眼神就变了,不对,有一个。

那名青渊山唯一一个的长老。

他救我?何必啊?

我那时用了焕颜术,看起来是个男子啊!

难不成认出我了?

天边有鹤鸣,白衣男子也随之落地,单手拔出地上插着的剑,语气柔柔的,“一届教主,在这欺负小朋友?”

我把齐天福小朋友挡在身后,嘀嘀咕咕地:“你才小朋友你全家小朋友。”

越钦渊笑了,“天地可鉴,本尊这是想请小丫头去天启教做客,以本尊的行事风格,请去了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有何不可?”

我活像一个弹幕逼逼机,继续嘀咕:“啊对对对好吃好喝,光顾着吃你给我画的大饼了连口水都不给让我硬吞是吧真是的……”

越钦渊看了我一眼,古怪地笑笑,“白裳竹,你和这小丫头什么关系?”

白裳竹浅浅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关系……”

白裳竹的话还没说完,我十分自觉地喊了一声:“哥哥。”

“……”

“……”

小福子觉得很淦。

越钦渊的表情写了几个大字‘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叔叔’。

我觉得很棒。

白裳竹顺势说道:“看,她是我的小妹,我出来抓掉队的小妹不用和教主打招呼吧?”

“比起这个,教主不如多管管自己的手下,别成为全门派的公敌。”

我也很狗腿地附和:“就是就是。”

白裳竹神色淡然:“如果伤害百姓,仙家百门定不会坐视不管。”

我附和:“就是就是。”

越钦渊忍不住了,看着我吐槽:“你怎么话这么多?”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要开始表演了哈。

我挺直腰杆拍拍胸脯,“因为我哥牛逼啊!你敢和他打吗?打不过吧?我哥他嘴笨讲不来什么粗俗的话我替他说,怎么,你还要剥夺我说话的权利?这片地你家开的?这树你家栽的?嘴巴生来就是要说话的你懂不懂啊!”

越钦渊头疼地伸手制止我,“啊行行行,不和你唠。”

白裳竹也回头看我,无奈地笑了:“小丫头消停会儿吧。”

我乖巧地闭上嘴巴,顺手把本来就没说过什么话的齐天福的嘴也捂上了。

“?”齐天福一脸懵懵的,眼睛湿湿的。

我低声说道:“本姑娘给他们一个面子,不是因为打不过,真的。”

8.

齐天福被家丁带了回去,姿势极为搞笑,家丁怕他继续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床花被单,把齐天福裹吧裹吧扛起来就走。

我就只能看见齐天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被单里拱来拱去。

越钦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只留下白裳竹和我两个人站在原地。

我讪讪地笑了笑,“那个,长老?刚刚喊你哥哥属实是在瞎说,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白裳竹点点头,“我知道,我受你大师兄所托来寻你。”

我指了指路,“那……那我们是去找我大师兄汇合?还是……”

白裳竹幻变出一卷地图,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已经先行前往洛阳了,我们也径直去洛阳就行,你会飞吗?”

我点点头,“会,但我恐高。”

白裳竹小小的愣了一下,“那就走路吧,走出林子再飞也不急。”

“好哇。”

然后就尬住了,白裳竹和我大眼瞪小眼,才憋出一句:“我……不认识路,”

我羞涩一笑,“我也不认识。”

“……”

“……”

“那还是飞吧。”白裳竹叹气,“你把眼睛捂一捂。”

?

谁告诉你恐高的时候捂住眼睛就有用了?

当脚下悬空感逐渐清晰的时候,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捂住了眼睛。

看不见的世界真美妙啊。

白裳竹好像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就非得在空中和我聊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扯着嗓子:“燕回南!”

白裳竹点点头,继续问:“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我继续扯着嗓子:“吃斋念佛!!”

白裳竹愣了一下,“你的爱好挺特殊。”

我差点破音:“谢谢夸奖——!”

白裳竹:“那天的笋好吃吗?”

我脚下一个踉跄,声音都带了点颤抖,“啊?”

什么啊,他认出我了?

白裳竹笑笑,“修为在你之上的,都能轻易看穿焕颜术。”

我面无表情,“哇哦,好厉害哦。”

白裳竹低声说道:“如果你喜欢吃笋,青渊山有很多,你随时过来挖就行。”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兄弟,你不对劲。

我试探地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白裳竹脸色变了变,有些急促地看向我,“我觉得……你很可爱,旁人见了我,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小心翼翼,只有你会和我称兄道弟,还担心我被雨淋湿……”

我紧急喊停,“等会儿!”

白裳竹闭嘴了,看着我。

我一条条和他盘:“我不避开你是因为我当时不认识你,称兄道弟那是我以为你没看穿我的焕颜术,担心你被雨淋湿……明明是我不想要你的伞好不好?”

“那我送你回崆峒门的时候你还死抓着我不放手,你刚刚还……”白裳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你还喊我哥哥……”

oh我的上帝啊。

我此时也顾不上恐不恐高了,一心和白裳竹辩论:“你送我回崆峒门之前我不是摔惨了吗,那我站不稳只能抓着你我也给你道歉了,至于刚刚我喊你哥哥,那我还喊了越钦渊叔叔呢!”

白裳竹的表情从委屈变成了震惊,紧接着又掺杂了一丝不解,最后竟然有一丝恼火。

他撇撇嘴看我,“我的辈分竟然没有越钦渊高?!”

我:“?您有病?”

9.

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我和白裳竹一路无话,一落地就被跑来的大师兄迎面一个熊抱。

一米九的大高个此刻哭得像个吉娃娃,“小师妹啊呜呜呜呜!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魔教教主掳走杀害了呢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我那小细脖子差点被大师兄嘎断了,但考虑到大师兄是担心我才这样,我只能耐着性子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啦没事啦~越钦渊那个傻逼被我诓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大师兄继续哭嚎:“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我不活了呜呜呜呜!”

我额头青筋暴起,我那仅剩一丝的理智被大师兄按在地上摩擦,说话的语气正逐渐咬牙切齿:“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呜呜呜呜呜担心死我了呜呜呜呜……”

“啊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掳走的是你不是我!”我怒吼一声,啪地一下用力拍在大师兄的背上。

大师兄的哭声一滞,脸色通红,“小师妹,你刚刚那一下好险没把我早饭俩包子打吐出来。”

我作势吐了一下才笑了,“行了,大男人哭成这样,不嫌丢人?可别说你是我燕回南的大师兄,我要脸。”

白裳竹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俩一唱一和互怼,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没那个心思去管他在想什么,拽着大师兄就往集市跑。

“唉唉唉,我们此行来的目的是办正事,不是让你买这买那的……”三师兄吐槽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我拿了个酒糟粽子堵住了他的嘴。

我笑得温柔:“老娘生死时速回来还不能让我吃点好的?”

大师兄逮着三师兄的小辫子笑着说:“买!买大块的!别听你三师兄的,他还小。”

填饱肚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驻守在洛阳的修仙门派一一送手信,说明白也就是一个送书信的活。

“直接用传讯令羽不行吗,非得送书信。”我坐在马背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深山走。

沈解抓着缰绳和我并行,“可能无救真人是担心传讯令羽不能保存吧?书信起码还能随时翻一翻,而且里面也有详细的作战分布,白纸黑字更便捷吧。”

我怏怏地点头,顺手扯了一根路过的杂草,捏在手里把玩,回头看向骑马跟在我身后的大师兄:“大师兄,如今魔教大门提前开了,作战计划是不是要改?”

大师兄摇摇头,“师尊早就预料到大门会提前打开,所以作战内容本就是针对大门提前开这件事决定的。”

我脸色古怪地撇嘴,“你确定是师尊写出来的,不是掌门?”

大师兄哈哈一笑,“小丫头,虽然师尊平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是他可是修仙界唯一一个能配得上‘真人’二字称谓的人,他能把你教出来,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象征性地吐吐舌头,“我如今这么厉害明明是我聪明。”

“是是是。”

面前山林变换,两名身穿道袍的弟子站在山门口迎接我们,人们纷纷下马,大师兄和他们寒暄过后便就是进了山。

“青群门是驻守在洛阳最大的修仙门派,榜上厉害的门派里,青群门可是和魔教对抗了好几代,经验很足。”大师兄低声给我讲着,“我和你二师兄前几年来青群门时,他们可是解决了许多魔教弟子。”

我喔了一声,走上山门,巨大的道观分布得层层落落,我们来的时候正巧,他们的弟子们刚好放课,站在最高台阶上的蓝衣男子正静静的看着底下的我们。

我轻声询问大师兄,“那个人,是不是青群门的掌门啊?”

大师兄看了一眼,说道:“不是,那是青群门的大弟子,好像叫做门清阙。”

“门清阙……”

我有点绝望。

这些人的名字怎么都长得那么像男主?

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既然躲不过,那就躺平接受吧,我不得罪男主,我的命总不能那么容易就丢了吧?

我主动出击,先找到男主!抱他大腿!求他保护!保我小命!

可是这些人,都是一张主角脸!名字还都那么好听!

除了沈解!

我这白月光当的可累了。

这是逼我当海王?既然不知道哪个人才是男主,那就当所有人的白月光!

别怪我,只是我的心碎成了许多片,然后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小师妹,我和你二师兄先去面见青群门掌门商量后续,你跟着你门师兄先带着师弟们去安置好了再来正殿。”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清阙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一张脸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浑身一股子冷气,看起来不像是个好说话的。

不过也正常,像门清阙这种师从高门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不沾染世俗的冷性子。

冷没关系啊,我可是个小太阳!

我想着立刻扬起了笑容,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在嚷嚷:害怕吧凡人!我可是万人迷人设啊!那是撩个裙子睡大街都能被当成白月光的角色啊!

我这一笑岂不是迷死你?!

我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门清阙就冷着脸嗯了一声,“走吧。”

我的笑容立刻就垮了,这么冷淡?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他肯定是害羞。

男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颗小心脏已经开始怦怦跳了对不对!

门清阙走在前面,我带着众多师弟跟在他身后,我走了一会儿,实在是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只能没话找话:“门师兄,青群门和魔教的关系是不是特别不好啊?”

“嗯。”

既然能理我,那就不是不乐意和我说话了?

我继续说道:“那,青群门参与这次的行动,岂不是会被魔教针对?”

我看不见门清阙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风轻云淡的声音:“随便。”

“那……”

“燕师妹。”门清阙突然开口打断我说话,回眸的时候我明确看见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厌烦,“希望你作为崆峒门派出来驻守洛阳的弟子,能明辨是非,尤其是对越钦渊。”

他这一句可给我扣了好大一顶罪帽子,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明辨是非?还带上了越钦渊?”

我和他不熟啊真的不熟!

门清阙不再和我说话了,只安静地带着我去了客房,等候我们收拾妥当后用眼神示意我跟上。

我也有点不高兴,莫名其妙被扣上一顶可能会反水的帽子任谁都不会甘心的,门清阙在我心里的好感瞬间降低了许多。

他如果是男主,那我就认了,死就死。

路过几座塔,塔下趴着许多打瞌睡的猫,第一眼看过去还有点震撼。

那一坨猫里什么花色的都有,大部分看起来状态不错,应该是被人悉心照料过的,我暗自记下这个位置,等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撸猫子!

门清阙见我眼神炙热,犹豫了一下,“你,喜欢猫?”

我不是很想搭理他,但人家都开口问了,我只能学他冷淡地嗯了一声。

哈!男人!现在来套近乎已经没用了!

“哦。”

门清阙说完继续走,我站在原地有点疑惑,神马啊,你问我喜不喜欢猫难道不是打算等我摸一会儿吗?

你还真是走剧情第一人啊?

我愤愤地往心里记小本本。

男主记录册,门清阙男主角含量为0!

10.

“那是崆峒门的燕回南吧?就之前凌云大会上把和她对抗的人全部打进医馆的那个……”

“她的资质丝毫不逊色门师兄,怎么拜入崆峒门那个小门派了?”

“是啊,年纪轻轻就是修仙阵法翘楚,她的阵法经常被长老拿出来当教程,她的千里万风阵至今还没人能破开呢……”

我在一片议论声中走进了满是人的大殿,大师兄站在一个男人身边,正说着什么,见我来了,才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我,那男人才回头看我。

“这是小师妹,燕回南,小师妹,这是青群门掌门,洛君道人。”大师兄活像个报幕的。

我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和善的男人,迟钝了一秒才点点头,朝他拱了拱手:“崆峒门燕回南,见过青群掌门。”

洛君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崆峒门百年一遇的修仙天才,好像你的……阵法修的极为精妙,深受你师尊亲传。”

我微微一笑,“掌门谬赞,小辈不过是小儿把戏,青群门剑法一流,乃天下杀招之源,更为精妙。”

洛君朝着大师兄点点头:“不骄不躁,无救兄倒真是收了个好苗子。”

大师兄笑笑,手却悄悄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也不动声色地对他眨眨眼,神色里藏着一丝小得意。

官方话嘛,谁不会讲?

门清阙倒是把我和大师兄的互动看了个全,没说话,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好了,既然魔教大门提前开了,那就按照无救兄传来的方法,分批驻守洛阳十五个城门,尤其是山林一块。”

“山林一块就由青群门门清阙和崆峒山燕回南负责吧,一人带领五十人,合理蹲守,如若看见魔教弟子潜入立刻回报。”

我听着这安排没做什么表示,只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身边站着的门清阙。

门清阙轻轻抿了一下唇,微微低头:“弟子领命。”

既然门清阙都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扬起笑容应了下来。

魔教大门离洛阳极近,如果魔教弟子涌出,肯定是朝着洛阳方向来,朝着人多的地方先行行动,虽然不是很了解魔教的手段,但是能依稀辨认的手段就是厮杀。

魔教修炼的方法极为极端,以血为祭拿魂来博修为。

我趁着没什么人,飞身上树,十分老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树下就是崆峒门的师兄弟们散开驻守,主要的任务都交给那些大人物们了,我能做的就是肃清一些小角色。

门清阙带着人一丝不苟地划分了地区,他身边的人一一确认后立刻分散开,迅速消失在了我能观察的距离。

他也不再停留,而是离开了,应当是去巡逻了,不过我也没心思去想他去哪里,反正我是注定要偷懒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在我昏昏欲睡之时,树下传来了点动静。

门清阙握着手里的剑柄站在我躺着的树下,幅度很小地左右观察了一阵,然后十分精准地抬头,看见了我藏在树叶间因为清风而微微晃动的衣带子。

门清阙思考了一下,最后直接抬手,手心飞出一道风刃,准确无误地击落了我放在眼眸上遮挡太阳的树叶。

树叶飘落之际,我因为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地皱眉侧身躲光。

结果因为睡得迷糊,丝毫没想起自己没有在床上,身下一空。

“卧——!”

后面一个字还没讲完,我就看见了伸手想接住我的门清阙。

我离地面仅仅只有两米高,那一瞬间我连以后的死法都想清楚了。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和门清阙有点什么剧情必触发!

所以我下意识地吼了一句:“滚开!!老娘稳得很!!”

门清阙愣了一下,但是他很给面子,很果断地后退了一步,真就看着我摔在了地上。

其实也不该用摔这个字,我在摔在地上之前还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看起来比五体投地美观了一点。

这一摔把我的瞌睡都吓醒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门清阙才开口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是说稳得很。”

我挺起我骄傲的胸脯,“摔得稳也是稳!”

门清阙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只丢下一句:“我们是来巡逻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偷懒?”

我撇嘴,“那我肯定是知道我这块区域是安全的,是无事的,才会小小的打个瞌睡,又不是一睡不起……”

门清阙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无声地对我发送着谴责光波。

我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好好巡逻,门师兄也去忙自己的吧。”

门清阙叹了口气,“我还是要说,你是修仙弟子,和魔教中人终究是不同的,所以你要认清阵营……”

这我就不乐意了,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门师兄,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魔教的人站在同一阵营?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门师兄一句话就把我的罪给定了?”

“我不是……”

“不是什么?”我冷声说道:“怎么我在门师兄的嘴里就是一个随时会倒戈魔教的阴险小人?是我做了什么?还是你……看见了什么?”

门清阙几欲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话:“我看见你在他的怀里。”

这下轮到我懵了,“啊?”

门清阙脸色不好,“魔教教主,越钦渊,我看见你在他的怀里,他抱着你,两人姿势亲昵,不似陌生人。”

我一脸复杂,“在那个不知道什么鬼名字的山上?”

门清阙点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俗话说得好,眼见不一定为实,门师兄真是料事如神啊,这就认定我阵营不清了?”

“……”

我将在那山上的事情全数讲给他听,包括我是怎么把一越钦渊认成沈解、又是怎么从越钦渊手上逃脱的,甚至我都把白裳竹搬出来了,门清阙才信了。

“你可真是厉害。”我说完还不停地嘲讽门清阙,门清阙被我嘲讽也只是垂着头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可怜,但我是谁,铁石心肠燕回南!

“师姐!”几个门派弟子朝着我们走来,门清阙才匆匆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我先去……去巡逻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清阙拔腿就跑,只留给我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跑那么快做什么……”

“师姐,这是大师兄托我们送来的果子。”师弟们把一袋果子塞进我的怀中,果子颜色鲜亮,润泽有光,一看就好吃。

我笑弯了眼,“大师兄和二师兄可启程回崆峒门了?”

“嗯嗯,已经启程回去了,留下了四十人驻守洛阳,等事件结束后由师姐一并带回。”

我点点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颗果子,“好好巡逻,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

“谢谢师姐!”

“师姐最棒!”

洛阳城大,人海纷扰。

我们驻守在高大的山峰之上,清风吹过,只吹动了凡人升起代表生活的炊烟。

仅仅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凡间,因为对抗的高压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我靠在崖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天边的晚霞也格外的好看。

但总有人不懂欣赏美景。

“燕师姐!燕……咳咳……燕师姐!!”

有人摔在了地上,带着严重呛鼻的血腥味,狼狈又慌张,惊扰了我附近的师兄弟。

“这是怎么了?!”

“燕师姐!”

“怎么受伤了?!”

受伤的弟子身穿青群门的修仙袍,他的左肩被人掏了个洞,正泂泂往外冒血。

我立刻翻身站了起来,扣住他的手,把脉后立刻点住穴位,皱着眉问:“怎么回事,简单点说。”

弟子艰难地咽了口水,说道:“西南方,御芝林,魔教弟子大规模涌入,师兄弟们全数遇害,门师兄及时赶到,让我出来喊救兵……咳咳咳……”

我的眉头锁死,“他一个人?!”

我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立刻回头看向身边有些骚动的师兄弟们,“闭嘴别说话了,把人带回去救治,剩下七个人,分别通知其他布守点,不要玩忽职守,御芝林有一半的几率是调虎离山,让他们守好自己的地方!”

“是!”

“是!”

大师兄二师兄不在,我的话他们还是十分乐意听的,人纷纷散去,只留下扶着受伤弟子的一个人。

我站起来,握紧腰间别着的剑,“你把他快点送回去,别死了。”

“师姐,你要一个人去御芝林?”

受伤的弟子也抬起了头,“不行……魔教来了很多人,你一个人……”

扶着他的弟子和我对视了两秒,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师姐去吧,注意安全。”

我咧嘴笑了,“我是谁,我燕回南啊!”

话说完,我刚要抬脚,但又尴尬地收了回来,看着那受伤的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那个……西南方是哪个方向?”

“…………”

“…………”

11.

我赶到的时候,门清阙正被人围攻倒地,满地血腥断肢残腿,看门清阙身上血液的面积就知道这哥杀了不少。

我脚下加速,猛地冲了上去。

手心快速结阵,精准地丢在了门清阙的身上,弹开了魔教人挥刀一击。

我的到来让门清阙有了喘息的机会,但他身上也落了伤,情况并不好。

我啧了一声,“一个人不行逞什么能?不懂用信号弹?还是没学会传讯令羽?!”

门清阙憋着一口气不说话,手上的剑锃锃作响。

我撇嘴,一掌震开冲上来的魔教人,“说你还不乐意……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门清阙终于有反应了,“他们人数很多……你一个人不行的……”

说着还打算提剑冲上去,被我一手提溜了回来,扔进阵内牢牢锁住,“身上被开了多少个窟窿心里没数是吧?待着吧你!”

“燕回南!!”门清阙因为进阵,身上的伤开始慢慢痊愈,但他根本出不来,只能无力地拍打着阵法升起的墙壁,“让你一介女子去杀敌,我在这养伤算怎么回事?!”

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受伤了就好好养着,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在瞧不起我啊?”我身上蹦出银白的阵法,无限扩大后遮天盖日,声势浩大。

“让你看看修仙界第一阵仙,不要爱上我啊。”我说着,双手猛然合十,凝结出金印,嚯大的强风炸开,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洛君带着众弟子赶到时,只看见了十分惨烈的一面。

满地的尸体、血染红的草地、破碎的衣服碎片、脸色惨白打坐在修复阵内的门清阙、和正在捡尸的我。

我手上拿着从魔教弟子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还险些拿不下,见来人了才蹲在地上露出笑脸,有些心虚:“那个……我震断了好几棵百年大树……应该不用我赔吧?我诚心给大树道歉了!很诚心的!就差跪下了!”

我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大树有些不好意思,那树一看就是被人细心照顾的,被我一招吹断了我也没想到啊……我就打个怪……

洛君有些一言难尽,面对地上那些尸体,最终只憋出一句:“没……没事……”

好几个崆峒山的弟子瞬间奔出人群朝我跑了过来,一个个整齐划一地上上下下看我有没有受伤:“师姐,没受伤吧?”

“没被魔教的人占便宜吧?”

“没沾上魔教的血吧?说是沾了长疮!”

我一脸惊讶,“真的假的?那门师兄怕是要浑身长疮了,我们崆峒山不是有药吗,过会儿送点给门师兄。”

相比起崆峒山弟子的习惯,洛君表现得有些不敢相信,指着地上说道:“这些人……都是你……”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十分坦然地指了指右边那几个,“那几个是门师兄杀的,我来的比较晚,只捡到了后面几个人头。”

“……几个?”

洛君看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了,“这起码有四十几个人……难怪……难怪天下人都说,崆峒山燕回南,乃修仙界第一阵仙……”

“修阵这么厉害?”

我站了起来,把我搜刮到的东西随便塞给了一个弟子,笑得很坦率:“不是修阵厉害,是我厉害。”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我本以为我对修仙方面无法接受,但是鬼知道,我对这些鬼画符的东西倒是自来熟,一个不小心,成学霸了。

我也不想啊,但我太优秀了嘛。

门清阙就坐在阵内,只是一双眼睛死盯着我,并未说什么。

我撇撇嘴,不就是抢了你几个人头吗?有必要这么看着我吗?

想是这么想,人家师父都来了,我也没必要关着人家,手一抬,困着门清阙的阵法顺应手势消失不见。

门清阙脸色不好地身形一歪,吓得我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哎哎哎哎!!!”我试了,没扶住。

门清阙比我高俩头呢,我咋扶得住他?好在身边的弟子把门清阙扶了过去,我才感觉重量消失了。

洛君带队走在前面,还和门清阙说着什么,但应该是在商量着魔教的事情。

但那些和我没关系,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接触不到核心的事情是正常的,我只需要担心我今晚吃什么明天穿什么就行了。

我眼神飘到青群门,他们的宫殿修在高山之上,悬崖边,风景极好,门清阙被送去医治,今日的事情也算是暂告一段落。

我倚在石椅上看着渐黑的天边微微出神。

出来玩固然是好,但是离开了自己常年居住的地方,怎么都会不习惯。

说实在的,我有点想师尊了。

我无意识地碎碎念:“笨蛋师尊……把我扔这么远也不关心我……”

“谁说的?”

我还在碎碎念:“我说的,这么久了,连个传讯令羽都不给我,是真放心我一个人留在洛阳啊……”

“不是很放心。”

“那还不来找我……”

我念着念着就觉得不对了。

谁在接我的话啊?!

我猛地回头,和一双携满笑意的眸子对上,那白衣翩翩,墨发浅瞳的男子,不是君无救是谁?!

我僵了僵,嘴巴里还是习惯性地怼了他:“我开玩笑的,你别真来啊……”

君无救一听,不乐意了,“囡囡啊,师尊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找你了,你不会想着把我迁回去吧?”

我笑笑,蹦了起来朝他扑去,“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师尊!!”

君无救勒住我的脑袋瓜子晃了晃,“在洛阳如何?没受伤吧?”

我晃晃头,一脸得意,“没有,我还杀了几十个魔教人呢!”

君无救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哄我:“这么厉害啊?”

我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是~”

君无救陪着我,从断崖上看日落。

“师尊,为何凡间那么热闹?”我看着山下遥远繁华的洛阳,有些好奇。

君无救摸了摸我的脑袋,“因为今日是新年。”

我一惊,“新年?!”

君无救被我的反应笑到了,“修仙者不感知四季久居仙山,自然不知道尘世已到瑞雪丰年之际,今日,正是除夕。”

“难怪这么热闹……”我趴在栏杆上,怏怏地问:“百姓一般都怎么过除夕呢?”

君无救摘了朵不是那么好看的花,别在我耳边,“那花样可就多啦,数金珍、戏纸龙、遮面形、百家集市、洛阳灯会、花间集……”

我猛地抓住了君无救的手,“什么?!”

君无救一愣,“怎么了?”

“洛阳灯会?!今天?!”我的声音越说越大,有些激动,“师尊!!快!快飞!飞!剑!飞剑!”

君无救虽然不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他还是下一秒就召出了随身佩剑。

“上来。”君无救说着,朝我伸出了手。

君无救一身白衣,在高耸的宫殿之上,身后是硕大的圆月,天边飞过黑鸟,天际云霞渐隐,他的眼底却一片清明。

我愣神了一怔,只觉得君无救和我平日里习惯的人不一样。

我不敢耽搁,搭在君无救的手上便扑进他的怀中。

“去哪儿?”

君无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许是因为我埋头在他怀中的原因。

我说道:“能看见灯会的地方!师尊!要快!”

“好,你把脸埋好。”君无救说着,一只手还按在我的后脑勺上,“怕高就别看。”

我就喜欢君无救这一点。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问我为什么,只要是我开了口,他都会应下来。

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鼻尖萦绕着的冷香以外,我能感知到的就是耳边呼呼的风声。

当我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高空中时,我的腿还是不争气地打着颤。

其实我恐高十分分场合,如果我身陷危险之中,比如上次被越钦渊带至空中,我反而会镇定许多,因为一心想着逃跑,就顾不上恐高了。

但是当我处在安全的情况下时,我的恐高会无数倍增大。

君无救感觉到了我的颤抖,于是扯着嗓子跟我讲着笑话:“囡囡啊,有一天,一颗橙子撞倒了香菇,香菇生气了,说道:你去死吧!结果橙子就死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我满脑子浆糊,哪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能满头大汗地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到了没啊啊啊?!”

“因为,菌要橙死橙不得不死!”

我无语地恰了一把君无救的腰,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囡囡你别拧我啊,其实这橙子可以不用死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被他这么一打岔,我也没那么害怕了,翻着白眼在他怀里抬头,“该怎么办?”

君无救呼吸一滞,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只要在橙子外面涂一层大酱就可以了。”

我不仅摸不到自己的头脑也摸不到他的,“为什么?”

君无救咧嘴一笑,“因为酱在外菌令有所不受哈哈哈哈哈……唉唉唉!囡囡啊!别拧了!”

我咬牙切齿地松手,牙关打颤地继续埋在他的怀中,“别说冷笑话!神仙都被你冷笑了!”

君无救自顾自地笑完,“现在还害怕吗?我跟你三师兄学的,转移注意力,这可比鼓励你别怕有用多了。”

我哼哼一笑:“那你可真是学到个好方法。”

“那是~”

落了地,君无救带我找了个高处的山丘,翻上顶端正好能看见完整的灯会。

“这位置不错啊,你一次就找到了?你以前来过啊?”我连连赞叹,手上结阵催动手腕上的两相仪。

君无救笑笑,没说话。

我高举手中的两相仪,发现有点矮,传过去的图像估计不是很全。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右边有个小高台,只是有点难爬。

我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双手撑起,高举右手,两相仪亮起红光,我嘴里大喊:“小福子!看见没!洛——阳——灯——会——!”

我的声音很大,却隐在风中。

我的双眸因为繁荣热闹的灯会而反射出点点灯火。

万人出行的街道上洋溢着温暖的气息,笑声传到大街小巷,让我出于高台上都觉得幸福开心。

真如齐天福所说,灯会蜿蜒盛大,无数盏做工精致的花灯被投入洛阳最长的一条河中,将河面点亮,从高处看去,真真是如同一条活生生的火龙。

我费力地举着手,笑着喊道:“你看见没啊?!好漂亮啊!!”

我笑着回头,看向君无救,“师尊!来看啊!特别好看!”

君无救笑着看我,伸手扶住了我的腰,小声说道:“好看好看,为师知道了,你别摔了。”

“哎呀摔不死!好漂亮啊!小福子你看见没啊?我说的吧!我一定会让你看见洛阳灯会的!我燕回南说到做到!”

“你看见没有啊?!”

我们来的其实有点迟了,灯会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只有点点灯盏还在水面飘着,也有种别样的安静的美感。

君无救偏头看我,伸手施法,从水面掀起一盏灯来,递给我,他狡黠一笑,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轻声说道:“我们悄悄带一个花灯,给小福子,怎么样?”

我嘿嘿一笑,把灯收进乾坤袋,“明日回崆峒山,我能顺便去看看他吗?我费心费力爬山给他看灯会,那没良心的还不理我,我可要找他算账!”

君无救抬手想摸我,不知为何顿了一下,但还是落了下来,“好,我们去看看他。”

我摸着手腕上的两相仪,笑了笑。

我甚至都能想到齐天福能说出什么话来。

‘神仙娘娘!好漂亮的灯会!好厉害啊!’

我想着,笑的更开心了。

那傻样,跟君无救一模一样。

洛阳的魔教大门被控制住,也就没我们崆峒山什么事了,君无救自然是要接我们回去。

但因为答应了我陪我去看看齐天福,于是我们只能兵分两路。

终于走到了熟悉的树林,我这次可没迷路,十分顺利地走到了和齐天福相遇的路口。

我们走进镇子,踩上新雪,还倍感新鲜。

“真是修仙修久了,连雪都很少看见了。”我这么说着,正好看见一家茶摊正在收摊,连忙走上前去询问:“店家,我想问问,你们镇上的齐府怎么走啊?”

“齐府?哪个齐府?”店家问。

我想了想,说道:“就是有个体弱多病的小少爷的齐府。”

店家脸色有些不对,说道:“这条路走到头右拐就是,你们去齐府有什么事吗?最近齐府怕是忙得很,招待不了客卿。”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

“两位有所不知,齐府最近啊,在办丧事呢。”店家说着面露惋惜之色,“齐府家的天福少爷,前儿个夜里去了,身子突然就不行了,支开奴才说是想去一个人看看梅花,结果再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梅花树下,已经没气儿了。”

我好像在那一瞬间就忘了我是谁,只知道头脑一空,我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丧事……人没了?前儿没的?”

我的语言有些紊乱,眼前都是花的,脚下不稳,却落入君无救的怀中,我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君无救,“师尊……小福子……没了?”

君无救张张嘴,没说话。

我压着激动的情绪,“怎么就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师尊,弟子有点听不懂,是他出去玩了?那我们去找他吧?”

“囡囡。”君无救的语气从未如此认真,“人各有命。”

这四个字彻底让我没了力气。

这四个字是我拿来安慰齐天福的,怎么轮到安慰我自己了呢?

齐府门上挂了白绫,家门大开,门口还站着迎客的小厮。

“两位是……”

我哑着嗓子,看着坐满了丧客的院子,说道:“我是……来给小……来给天福少爷上香的,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小厮本想着不同意的,但看我有些眼熟,“你是……小少爷出走后将少爷送回来的那位仙者?”

我抿紧唇,没说话。

君无救捏了捏我的肩头,抬头说道:“是。”

小厮这才让开身子,“请进吧。”

凡间的丧葬要持续三天,宴请所有和死者有关的人,聚在一起,做出热闹的模样,不让死者留念人间。

但在我看来,这样不过是强撑笑脸罢了。

我和君无救走到双目通红的齐母面前,我像是失了语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君无救,问道:“两位是……”

君无救藏在衣袍下的手捏了捏我的,我回了神,看向空着的挚友席。

其他桌都坐满了人,但挚友席却空无一人。

难怪他最后去看的是梅花,而不是寻亲近之人。

他想和谁说说话,都找不到人。

只能去寻梅花。

我看向齐母,挤出一个微笑来,“我叫燕回南,是小福子的……挚友。”

齐母瞬间就哭了出来,哭得身子颤抖,得身边丫鬟扶着才站得稳,“终于……终于也有人记得福儿了……终于有了……”

我双手发抖地拿了香,但我抖得太厉害,烛火老是点不到。

君无救走上前来,握着我的手,点燃了香。

我感激地看了君无救一眼,才鼓起勇气看了看棺椁内躺着的人。

他还年轻,十五六岁的模样,闭着眼睛十分安心,躺在不宽不窄却摆满了摆件的棺椁内,想来是不孤单的。

摆件里有木偶、有小人儿、有玩烂了的蹴鞠。

我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小福子?”

他就那么睡着。

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手一翻,一盏花灯凭空出现在我手心,齐母看见了,惊讶之余却也没说什么。

我把花灯放在齐天福枕头边,轻飘飘地说道:“骗子。”

我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说想看灯会吗?我给你看了,你怎么就不等等我?”

“我动作慢习惯了,是我不好。”

我和君无救坐在了空无一人的挚友席上,只有齐母站在棺椁旁,安安静静地看着睡着的齐天福。

他好像短暂地来了一趟凡间,充满着万般留恋,但没有办法留下来。

我摸着手腕上的两相仪,有些发愣。

君无救全程陪着我,一言不发,他不盲目安慰我,也不劝我看开点。

这有什么用呢?

我和齐天福,很熟吗?

不熟。

我们甚至只有一面之缘。

仅仅这一面的缘分,让我和他有了一丝交集。

我在悲伤,为一个曾经鲜活过的生命悲伤。

我们被齐母留下休息一晚,当晚,下了极大的雪。

我突然就冲出了房间,顺着夺门而出的路线,模拟着濒死的齐天福,想着他能往哪边走。

我简单地绕了两下,便看见了一片雪地中独树一帜的那棵梅树。

梅树绽放出朵朵红梅,在雪地内极为好看。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些心累。

“小福子……”

“你是不是也觉得,下了雪,这里会变得特别好看?”

有风吹来,梅树枝头轻晃,我看见枝头上挂着一个手串。

那是两相仪。

我瞬间就明白了。

齐天福在和我告别。

他知晓我一定会来找他的,他把他认为的美景留给了我,茫茫白雪中,那株红梅是他唯一能和我分享的景色。

我好像出现了幻觉,齐天福站在梅树边,笑得特别灿烂。

‘神仙娘娘,梅花真好看啊。’

我跌坐在地,有些失神,“真好看……”

君无救冲了出来,将我拥进怀里,轻轻地唤着我:“囡囡……回南,南南啊……”

我把脸埋进君无救的脖子里,“师尊……”

“师尊在。”君无救这么说着,抬手顺着我的背,“人各有命,囡囡,人各有命……”

我终于放声痛哭。

哭什么呢?

我不知道。

12-20

12.

我因为这个事情萎靡了好一阵儿,三个师兄加上沈解四个人逗了我一天都没能把我逗笑。

君无救也跟着忧心忡忡地捏了捏我的脸,“囡囡啊,你得吃饭啊,回来好几天了,滴水未进颗米不吃,师尊心疼啊。”

我苦着脸蹲在地上,用树枝戳着树叶。

三个师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大师兄往前一推。

大师兄咽咽口水,也跟着蹲下来,拿着树枝跟我的杵在一起,像是斗兽一样和我较劲,我轻轻一叹气,把手里的树枝一扔,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拍拍衣裙便离开了。

留下了四脸震惊的四个人。

“一级警报!!小师妹都不骂人了!!”大师兄哭泣。

“这个世界完了,我们完了!”三师兄总算是懂了点事。

“小师妹都不笑了!嘲讽的笑都没看见了!!”二师兄添油加醋。

三师兄嫌弃地推开二师兄,“哇你比我还贱?!”

君无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根树枝,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我其实也没萎靡到哪里去,只是想静静了。

人各有命,那我的命运是什么。

来到这个我完全不理解的世界生活了这么久,我的存在好像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没有想象中的虐恋情殇,也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狗血剧情。

好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难道我的命,就是在这个世界慢慢地活着吗?

我路过了一个葡萄架子,仙山和凡间不同,季节也不同,植物水果一直是保持着生机勃勃的样子,我摘了一串,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往嘴里扔。

君无救戴着一个很丑的面具突然从葡萄架子里猛地探出头来,吓得我手指尖一颤。

“…………”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君无救把面具一摘,笑了,“囡囡,你吃葡萄干嘛?”

我面无表情地又扔了颗葡萄在嘴巴里,“怎么,葡萄给你告状了?”

君无救:“……我的意思是,你吃葡萄干,吗?你二师兄那儿有,我去给你拿。”

“……”我把嘴里的葡萄咽了下去,“谐音梗别提。”

“囡囡啊,你这样下去不行啊。”君无救绕到我身边,“你这样好几天了,师父担心你啊。”

我嗯了一声,又扔了一颗葡萄到嘴里,“我又没死,担心什么。”

“你这样还不如死了。”

我嚼葡萄的动作缓了缓,转头看向君无救,“……你是来和我吵架的?”

君无救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发顶,“呆毛都翘起来了,就别打打杀杀了,不高兴就说出来,师父帮你疏导疏导。”

我看了君无救好几眼,也没纠结他摸我脑袋的罪过,没说话。

君无救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从小就比你三个师兄懂事,小小年纪像是活了大半辈子了一样,你从不惹事,从不主动张口讨糖吃,我都担心你太内向,会被门内的师兄们欺负。”

“不过师父小瞧你了,谁能欺负你啊?打得过你的不一定能骂的过你,骂得过你的修炼比不过你,修炼比得过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一巴掌拍在君无救的嘴巴子上,“省略排比句!”

君无救哼哼笑了两声,抬手捋了捋我脑袋上的呆毛,“如果不高兴,就试着和师父师兄们说说吧,虽然你的三个师兄脑子都不太好使,但是师父脑子好使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的葡萄塞在君无救的手里,“少自恋了,你脑子也一样不好使!”

君无救的安慰还真的有点用。

思考了许久的我毅然决然地偷溜下了山,准备学学古时人们的把戏,借酒消愁。

醉一场应该就好多了。

镇子上的酒楼十分热闹,人来人往,似乎从未因为魔教的事情而慌张过。

“小二!来盘花生!”

“掌柜的!我的酒呢?!”

我揉了揉耳垂,醉醺醺地坐在靠窗的一边,酒楼对面是一家特别大的花楼,漂亮的姐姐们倚在栏杆上挥动着手中的香帕子。

天色渐晚,月亮悄悄爬上屋檐尖,不知不觉我也喝完了两壶酒,在气温升高时,我模模糊糊地和花楼屋顶上坐着的人互看了几眼。

这人怎么大晚上还坐在屋顶上?

莫非……他在吸取月亮精华?

我抱着酒罐子,呆愣愣地坐在窗边,朝外看着那个人,这不看就还好,越看越熟悉。

完蛋,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张熟悉的脸蛋看着我笑了笑,一挥衣摆,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一般从对面酒楼的屋顶上站了起来,衣衫在风中轻轻舞动,墨发飞扬下是一抹戏谑的笑意。

我就看着他跟只黑蝶一样飞起,随后轻飘飘的一脚踩在了我面前的窗口,黑衣落下,他双手扣在窗柩上,身上挂着的黑玉吊坠砸在一起,轻声叮叮当当,像是我以前爱玩的玻璃珠子。

“这不是我大爷吗?你一个人下的山?君无救就不怕你被人拐了?”他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惊喜。

我喝酒喝得脑子发昏,他的脸在我眼里疯狂旋转,看得我心里生烦,伸手就是一爪子揉在了他的脸上。

我啧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力,“别晃!我、看不清!”

越钦渊被我打的一愣,一双暗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半是威胁地对我伸了伸手,“燕回南,你打我?”

我没理他的话,用力地瞪圆了眼睛,终于是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即使喝得烂醉心中也警铃大响,嘴里一边结巴一边抽回自己的手,“越、越越……”

“越越?叫的这么甜?之前不是喊我叔叔?”越钦渊笑了笑,从窗台上跳了进来,酒楼内的人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有些骚动,把酒楼里的客人们都看呆了。

怎么突然蹿进来一个人?

还一身黑漆漆的,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的确不好惹。

我开始后悔下山来喝酒了。

不等越钦渊继续说话,我猛地一个转身就要开跑,但我脚步踉跄,根本分不清方向,越钦渊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松松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大力一拽,把我要逃离的脚步截断,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不行不行不行!

越钦渊已经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我却猛地一回神,双手果断地伸直,于是便无可避免地……双手撑在了越钦渊的胸上。

不得不说,越钦渊虽然年纪大,但那浑身肌肉可以锤死八个我。

空气好像冻结了好几秒。

我也在醉酒的状态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越钦渊微微歪头,看着我。

我眨巴眨巴眼,抬头看他。

“叔叔多不好听啊,你也只比我大了个五六七八九岁嘛……”我扯出一个笑容来,“好巧哦……”

越钦渊哼笑一声,“不巧,昨夜有神仙托梦,说今晚在此地能收获一份大礼,神仙当真是没骗我。”

什么神仙什么大礼,他这不就明摆着是来逮我的?

我立刻头脑风暴了一下,上次见面的结局是我成了他的大爷,还从他手里跑掉了。

计算了一下重新跑掉的几率,我果断地指了指他身后,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高呼道:“师父你来接我了?!”

我喊完的瞬间转身拔腿就要开跑,腰间却猛然一紧,越钦渊仅仅是一根手指便勾住了我的腰带,再一次大力将我扯了回去。

我恨这个体重差!!

他跟拎鸡崽子一样!

越钦渊的确是被我骗着回头去看了,但事实摆明,逮我不需要眼睛,一根手指就够了。

“小骗子。”越钦渊缓缓回头,手指一弹,我浑身一轻,凉意游走四肢,越钦渊竟然直接封了我的经脉!

我立刻就放弃了自救,被封了经脉,阵法使不出来,我就算是想画个传送阵都没办法。

完了完了。

栽了栽了。

二师兄的葡萄干我还有命回去吃吗。

“还想跑?”越钦渊说完,手中便显出一捆绳子来,声音放轻了些,“若你再跑一步,我就杀这酒楼里的一人,跑两步,我就杀两人。”

“我是魔教教主,杀几个人说得过去吧?”

我的表情逐渐扭曲。

我和他再怎么玩猫捉老鼠都没事,何必祸及旁人?

这罪孽我可不乐意背啊,这我一步迈出去,十年阴德可都烟消云散了。

没等他说话,我先主动开了口,赔着笑伸爪子把绳子抱在了自己怀里,“没跑没跑,不就是自己把自己绑好吗?我自己来,自己来~”

越钦渊笑弯了眼眸,袖子一挥,将我卷入怀中,看我折腾了半天都没绑好,他也不烦躁,看着我手忙脚乱地绑自己还越看越起劲。

看看看,看什么看。

偷窥战俘也是犯法的啊我告诉你!

越钦渊也不管我绑没绑好,直接搂住了我的腰,脚下一空,我再一睁眼时,便就是处于高空之中。

我忍了忍,没忍住,尖叫起来:“神经病啊——!飞这么高干什么干什么!!你是鸟吗?!你想让我死也得找个美观一点的方法吧?!这我摔下去就跟西瓜汁一样成一滩了!!有辱斯文!!砸着花花草草的多不好啊!”

越钦渊抬手捂住了我害怕又乱瞅的眼睛,“别嚷嚷了,害怕就闭上眼睛,修仙之人竟然怕高,你可真厉害。”

眼睛看不见了,自然也就没那么怕,只是下意识的求生反应让我手上本就松松垮垮的绳子完全散掉了,我也懒得去纠结这些,我的经脉被越钦渊封住,如果就这么掉下去,连自救都做不到。

我想了想,脸面和命,得要一个。

那还是要命吧。

于是我的四肢如同章鱼缠人般死死抓住了越钦渊,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越钦渊的动作缓了缓,本来风驰电掣的他迟疑了一下,放慢了些速度。

能听见的只有呼啸过耳的风声,和越钦渊微弱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一路上没什么声音,显得格外无聊,我一喝了酒就话多,总是想和越钦渊唠一唠,“越钦渊,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越钦渊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我,“带你去十八层地狱,怕不怕?”

我哼了一声,“我会怕?阎王看我都得抖三抖好不好?!”

越钦渊嗯了一声,“你厉害。”

我不死心地窝在他的怀里躲风,眯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用手指戳了戳越钦渊的脖子,“你说啊,你带我去哪儿啊?”

越钦渊抓住我的手,塞了回来,“别乱戳,你是个爱骗人的小骗子,本君却一言九鼎,之前说过要带你去住大宫殿,说到做到。”

“啊?”

13.

天启教建立在一座仙山内,只是整座仙山都下了极强的禁咒,外人看不见仙山,仙山内的人也到达不了外界。

越钦渊的话的确不假,还真是大————宫殿。

他将我扔在了空旷的殿内,便就消失不见了,我就这么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心里有些发憷。

这是直接来到魔教的地盘了,师父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我试着催动阵法,哪怕只是往外界传个消息也好啊,但试了好几次,只看见我自己一个人手舞足蹈,什么效果都没有。

算了。

还是直接跑吧!

我转身跑向大门,费了许久的力去扒拉那扇门,试过往两边拉,也试过往外推往里拉,但不管我怎么折腾,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破门。

“这门吃胶水了?!”我气喘吁吁地抬脚踹了一下,门被踹的哐哐响,但却依然纹丝不动。

我越想越气,想我燕回南, 从小到大身陷险境那么多次都能全身而退!还能被这么一扇门难倒了?

“你想不开,你清高,我就不信了……”我指着门骂骂咧咧了好一阵,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退了几步蓄了蓄力,刚准备一个猛牛冲撞,那扇门就莫名动了动。

我僵住了,刚要吐槽这门成精了,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彻底没了脾气。

扇门微微颤抖,最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上升了起来。

?

你没事儿吧?我往里往外推了快一炷香,结果你是升降门啊?

“?”我脸上的不是五官,是问号,目送着那扇门起飞,不由得鼓了鼓掌,“难怪我打不开,真邪门。”

门缓缓升了上去,走进来两队宫女打扮的人,她们全都低着头,嘴角微微笑着,一个个婀娜多姿,容貌美艳勾人心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她们手上捧着许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穿的戴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东西多得让我觉得越钦渊这是把凡间打劫了。

她们把手上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我的周围,将我团团围住。

这我哪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把东西放下,再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出去。

我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圈围着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偷拿几样呢,越钦渊便悄悄摸摸地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我。

“看什么看,我系鞋带也不行?”我尴尬地收回我罪恶的手,站起来不太服气地看他。

越钦渊低下头轻笑几声,一双眸子打量着我,“躲躲藏藏的做什么,那些就是给你的,拿便是。”

我双眼一亮,话立刻脱口而出:“真的?全部?你不骗我?”

越钦渊还没说出话,我又警惕起来,“算了,无功不受禄,拿了也烫手。”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天启教太久没有来客人了,我也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喜欢些什么东西,就看着送了点,你挑点喜欢的,穿好戴好了,才不丢我的面子。”越钦渊说着从地上捡起来一串看起来值钱实际不怎么好看的珠串。

我连忙从地上拿起来一个宝镯,当着越钦渊的面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我可不要你挑的,直男审美不敢恭维。”

越钦渊看了看我手腕上的镯子,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道:“行行行,饿吗?”

我摸摸肚皮,嘴硬道:“减肥,不吃。”

谁知道饭菜里有没有加一些断魂散啊七窍流血丸啊之类的。

越钦渊看我那模样越看越想笑,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瓜,惹来我不客气的一巴掌后可怜兮兮地捧着手说道:“不会下毒,在天启教,没人敢得罪我的客人。”

我眼珠子一转,说道:“那要是就有这么一个人呢?怎么办?”

越钦渊笑容消失,有些严肃地看着我,“莫非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为难你?”

我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出来,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一抽一抽地说道:“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化了我的武功,还把我关起来,你说这个人算不算是得罪我……”

我悄悄观察着越钦渊,越钦渊一听我说那话,眼里的笑意都要包不住了,嘴上却是哄着:“哎哟,这么惨啊?”

我硬着头皮演,“对啊对啊,人家第一次来天启教,都还没有参观一下呢,就把人家关在这房里,好黑好害怕啊呜呜呜呜呜呜……”

越钦渊哼笑一声,“按你说的,这个人一定是个混蛋。”

我小鸡啄米式点头表示赞同,但越钦渊下一句话让我顿时失了兴趣。

“但如果这个混蛋是我,那不一样了。”越钦渊用指尖戳了戳我的鼻尖,“那就是个英俊的混蛋。”

我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张嘴作势要咬他一口,“混蛋,说两句好话你还吹上了,你把我弄到天启教干嘛啊,我告诉你啊,就我这种丫头按斤卖都卖不出几两银子,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在我身上……”

越钦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歪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采阴补阳啊……炉鼎献祭啊……”

“什……”越钦渊被我无语到了,“你从哪儿看到的这些玩意儿?”

我对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酒楼说书人说的,魔教嗜血如命,采阴补阳,天启教……也算是魔教吧?你不采?”

越钦渊十分顺畅地接了我的话,“我不采。”

我哦了一声。

但他说完这话就变了脸色,“呸!谁是魔教了?!天启教才不是魔教好不好!”

这是要击鼓鸣冤了?

越钦渊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顺了顺毛,“天启教的确是修炼得血腥了点,但是从立派开始,用的都是家养的牛羊猪血辅助修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传出去,说成天启教杀人取血,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我的表情逐渐扭曲,“冒昧问一句,你们要血干什么,喝吗?不怕寄生虫啊?”

越钦渊抿抿唇,很大一只人蹲了下来,蛄蛹成一坨,可怜兮兮地说道:“修炼,不喝,我嫌脏。”

我知道这个问题挺冒昧的,也蹲在他身边,“既然你说天启教是被污蔑成魔教的,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们都不澄清啊?仙门百家也不都是傻子。”

“怎么就不是傻子了?我接任之前,天启教曾经也是战斗仙门中数一数二的,但却被所有人污蔑成魔教,甚至还被驱赶,天启教那么多弟子,只能蜗居在这座仙山里,百年不出。”越钦渊边说边戳我的手肘。

“说什么仙门百家公正无私,但天启教如今的境界,何尝不是他们逼的?”

我的笑容逐渐消失,“什么意思?”

“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越钦渊偏过头看我,十分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以天启教全族人的气运起誓,天启教,从未主动杀过人。”

什么没杀过人,上次在洛阳我可是亲眼看着天启教的人扑杀门清阙。

但也许是越钦渊的语气太过认真,让我没办法调侃他。

“这么严肃做什么。”越钦渊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捏了捏我的脸,“怎么这么多肉,手感还不错……”

气氛一下就破碎了,我炸了毛,伸手挠了他一下,越钦渊躲得快,笑着说道:“说是带你来玩的就是带你来玩的,不关你了,想去哪儿玩就去吧。”

我双眼一亮,一下就窜了起来,刚准备跑路,越钦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说——在仙山以内玩,不过不要妄想出仙山,这座仙山在我的掌控下,不管你去哪里我都知道。”

无趣。

我犹如失去了灵魂般又蹲了回去,惹来越钦渊的仰天长笑。

我幽怨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师尊闯你的仙山……”

“……”越钦渊回头看我,眼神复杂,但一瞬间就被笑意盛满,“那就让他来啊。”

14.

君无救真的来了,但是是在我被拐到魔教的第三天。

而我正在酒楼里为台上跳舞的美女姐姐欢呼。

该说不说,天启教的人真的很会过日子,酒楼十条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我作为越钦渊的‘客人’,倒是走哪里都有人给我塞东西吃,处处都不用花钱,倒是乐的逍遥自在。

看美女看的起劲呢,突然身后一声巨响,酒楼屋顶被人炸了一个大洞,无数碎木瓦片哗啦砸下,声势浩大,极其吓人,我连连后退,别过脸躲了扑面而来的灰尘。

几道人影从天而降,吓得我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灰尘渐渐落定,我才看清那几个人的真面目,“……师尊?师兄?你们怎么在这?”

天启教这么容易进来的吗?

大师兄十分罕见的冷着脸,“你还说?私自下山,还被掳到魔教的地盘里,燕回南,你心真大,是真不怕死啊?”

二师兄脸色也不好,“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跑遍了多少地方,师尊为了寻你的气息开了多少次寻风阵?”

我讪讪地把手里的瓜子扔掉,立正道歉,“师尊师兄,我错了,我也不想,谁知道运气差一下山就遇见了越钦渊,他还封了我的经脉,我想给你们传信的……”

君无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神色疲倦,衣衫也有些凌乱,想必找我花了点心思。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阵才松了口气,“看你现在也不是吃了亏的样子,谁被掳了还能在酒楼看舞的?此地不宜久留,趁着越钦渊还没发现我们破开仙山结界,囡囡,跟师尊回……”

“想必没那么简单吧?”

一道女声打断了君无救的话,我们随着声音看去,正是刚刚站在台上跳舞的舞女,女子微微笑着,轻仰头,注视着我们,我才发现酒楼里的人全都收起了笑容,一致冷着脸朝着我们。

“无救真人想带走我们天启的客人,怎么也得通知主人吧?”

舞女一挥手,十几道蓝绫绸缎如同蛟龙般朝着君无救的面门打来,数不清的蓝绫横穿了整栋酒楼,就在君无救抬手欲要御剑斩断时,其中一条不起眼的蓝绫灵活地转了个方向。

“囡囡!!”

“小师妹!”

蓝绫紧紧勒住了我的腰身,将我大力抛起,我下意识地朝着君无救伸出手,就在君无救即将抓住时,我被那舞女扯离高楼,眼前是乱舞作响的蓝绫,整个人下坠,最终落入了宽厚有力的怀抱。

我从舞女怀里抬起头来,谁知那舞女笑了笑,面容几经变换,身形逐渐从一个女子变为高大的男人。

这男人的脸极为熟悉。

我:“越钦渊!你变态啊!”

三师兄:“我丢!这魔君还有男扮女装的癖好!”

君无救双手握紧,神色冰冷,“不是他的本体,是转生术。”

“他能无缝隙地转生到天启教的弟子身上,不限距离,不限体型,天启教的弟子全都接纳了他,这就代表,他有可能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我的腰被越钦渊牢牢揽住,手也抽不出来,气得我张口咬了他肩膀一口,越钦渊嘶了一声,好气又好笑地低头看我,“小骗子你干嘛咬我,我饭都没吃就来找你了,不感动吗?”

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看我像是乐意动的样子吗?!放开我啊!我可是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啊!”

越钦渊哼哼一声表达不满,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闯进来的四个人。

大师兄终究是心急,双手拍在栏杆上,朝着下面怒喊道:“放开她!”

事实证明,大战在即,嘴炮是没用的,越钦渊这个家伙听见这话,搂得更紧,还一副得意的模样抬头看向楼上的几个人,“就不放~”

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大叔,你能别这么欠打吗?话说你打得过我师尊吗?如果打不过,劝你撒开我先跑,免得你过会儿丢脸。”

越钦渊低声笑了笑,贴着我的耳边说道:“好像打不过。”

我眼神一闪,毫不在意地说道:“打不过你还不跑?”

“为什么要跑?这不是还有你吗?”越钦渊说着,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有你在,我还怕你师尊生吃了我不成?”

君无救见越钦渊欲将我带走,轻拂衣袖,旋身而上,一袭白衣下是凌厉不乱的双眸,“越钦渊,想打架吗?”

越钦渊仰天大笑,“打便是!”

我弱弱的举起手来,“那个……能不能把我放下去你们再打?”

我被封了经脉,战斗力还不如一只猫,猫这么高掉下去还摔不死,换做我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两大神仙打架我掺和什么啊?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我撅起嘴巴试图卖萌,但越钦渊越笑越像一只笑面虎,“不行。”

我的表情瞬间就垮了,卖萌好累。

君无救的利剑袭来,卷起无数天边浓云,化为蛟龙,朝着越钦渊冲撞而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感觉到越钦渊一抬手,巨大的声响炸裂,一只手轻轻覆住了我的耳廓,将那些炸耳的声音全数隔离在外。

睁眸,面前是无数破烂残骸,刚刚奢华的酒楼一瞬间被人夷为平地,越钦渊和君无救皆对立浮在空中,衣衫飘动,身边飞动灵剑,周边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云雾。

越钦渊刚刚挥动的手上全是鲜血,他看着手臂沉默了一秒,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我,“你觉得我会赢还是你师尊会赢?”

我看着他一手的血有些发憷,“我怎么知道你们谁能赢,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你的另一只手必定会是同样的下场。”

“你的意思就是你觉得你师尊会赢了?”越钦渊眼底闪过一丝好笑。

不。

我心里一阵平静,君无救刚刚那一招已经用了他大半的功力,但越钦渊仅仅只是借用一名舞女的身体就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谁更厉害已经一目了然了。

要知道,现在的越钦渊,只是借着别人身体打架的一抹灵。

越钦渊,实力深不可测,果然不愧是天启教历代以来最厉害的教主。

不能继续打,如果越钦渊的真身来了,别说救我了,连师尊和师兄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可而知。

“再说一遍,放开她。”君无救沉下脸,手中的剑铮铮作响,天边的云雾再次被他吸来,刹那间,君无救身后升起来一座巨大的白鹤童子相。

越钦渊跟我一起抬起头去看,同时哇了一声。

我偏过头看他,“你哇个什么,还不快点松开我?!我告诉你啊我师尊真的生气了,你要是打不过就……”

越钦渊嘘了一声,然后下一秒,他便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像是幻影被人打破,像是海市蜃楼随风消散一般。

我微微低头,只能看见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坠落了下去。

“诶?”我一愣,越钦渊一消失,我浑身一松,整个人一只飞不起来的鸟儿一般快速下坠。

我只来得及怒骂一声:“越钦渊你个王八蛋!!”

“囡囡!!”君无救将手里的剑甩了出去,剑集聚浓云,急速朝我冲来。

轰隆一声,天边闪起亮紫的闪电,由远及近,乌云压低,滚滚天雷里一座紫雷麒麟玉驾冲了出来。

两只麒麟脚踏雷火,带着那辇玉驾俯冲而下,抢在君无救前面,将我稳稳接住。

我瞪圆了双眼,躺在玉驾顶上还有些发蒙,“我是死了还是没死?”

“你怎么可能会死在我天启教?”玉驾里的人低低地取笑了我一声,我无语地反身趴在玉驾车顶上,双手牢牢地抠在边缘以免再次被抖出去。

君无救施法操控着他的剑朝玉驾攻来,声势浩大,无人可阻。

一只手从那玉驾翩飞的纱幔里面伸了出来。

那只手修长且大,手指上戴着精致且华丽的紫烟玉戒,玉戒上雕刻着一只蛇头,只见那只手轻轻一挥,像是让人退下一般。

空气里安静了一秒,下一秒,便听见了能穿透人耳膜的怒吼声传来,君无救的剑被这一动作牢牢地挡在了百米开外,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玉驾里的人哼了一声,语气不太好,“还打吗?”

不行,不能打了!

时机差不多了,越钦渊应该没时间管我。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君无救,思考了一瞬,闭上眼催动了被越钦渊封住的内丹。

越钦渊从玉驾内走了出来,无数朵雷云随他而来,真是做梦都不能梦出来的场景,让我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愈渐严重起来。

内丹被我用心头血强硬唤醒,耳边传来破碎的声音。

有了。

越钦渊一身墨紫,眉飞秋霜,淡唇嗤人。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越钦渊预感到落在我身上的封印消失了,脸色一变,回了头。

就在这一瞬间,金光从我的手心崩开,一道完美的千里万风阵须臾间结成,金风乱舞,阵法成兵。

就在越钦渊要出手打碎我的传送阵法时,我的右手猛地甩出来一道光。

那那道光精准地落在了越钦渊的身上,无数的锁链从地面的阵法里冲了出来,将越钦渊牢牢锁住。

“你!!”越钦渊看向我,眼神里是说不出来的情绪,他笑了,“我竟然中了你两次同样的阵法。”

金光阵法在我手里分为四道,全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自动飞到了君无救和师兄们的身上。

“阵仙出手,仙人难阻,越钦渊,终究是我,棋高一手。”我嘴角的血缓缓滴下,嘴角的淡笑逐渐变得肆意。

就在狂风吹起我的发丝时,越钦渊朝着我伸手抓来,但终究只是抓住了虚影。

“燕回南——!”

15.

我的伤修养了好几天才好,好不容易不用再日日喝药了被特许出去走走,一推门,三双眼睛齐齐瞪着我。

我的手瑟缩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着三个师兄,“干、干嘛……”

大师兄:“哼!”

二师兄:“哈!”

三师兄:“呵。”

我弱弱地伏小做低,“各位师兄,我错了嘛~我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了……”

“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半夜下山。”大师兄垮着脸凶我,但挨不住我努力挤出来的几滴虚假的眼泪,终究是投了降。

“行了行了,以后要下山,和师兄说,三个师兄还不够你差使的?要喝酒就和师兄说嘛。”大师兄一把勾住我的脖子,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我的发顶,惹来我的不满。

二师兄也绷不住冷脸,勾起一抹笑来,手中扇子一转,一坛酒稳稳当当地被他托在手心,“喝?”

我双眼放光,“喝!!”

三师兄有些为难,“我答应今日帮师尊抄写清心经来着……”

我十分豪迈地推了三师兄一把,“喝嘛喝嘛,我这几天嘴里都苦出鸟了!”

“那就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秋叶被微风卷起,颤颤巍巍地落在河里、草地、我的裙摆上。

我抬手掸去,落叶顺势掉在了三师兄打瞌睡的鼻尖上。

我卧在树上朝下面看去,和大师兄对视一笑,“三师兄这酒量可太差了。”

大师兄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口,说道:“你还不知道他吗,酒量差还硬要装厉害。”

我嘲笑了两声,觉得今天的酒一定是假酒,味道都比平日里喝的淡,二师兄不会是买到假酒了吧。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大师兄从怀里摸出两块轧糖扔给我,轻声问道。

我接住轧糖,用手指轻轻摩挲,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大师兄,你知道天启教以前的事儿吗?”

大师兄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异样,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怎么想着问这个?是不是在天启教的时候越钦渊跟你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还是决定隐瞒一些,“我看他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残暴不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能有什么误会,天启教杀人如麻,这些你不是亲眼见过的吗?回南,不管越钦渊跟你说过些什么,你什么都不要信,他就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大师兄如倒豆子一般说出好长一串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看大师兄对天启教的态度,想要问出点什么也许没什么机会。

自从我回来,就没有看见过君无救,好几次去他的房间寻他都没看见人影。

我双手扒在门边,往屋里探头,依旧没看见君无救的人影。

“师尊这是去哪儿了……”我话音刚落,一柄剑十分干脆利落地搭在了我的脖颈边。

我甚至能感觉到来自刀刃的凉意。

拔剑之人看清我是谁后才慢条斯理地收了剑,“原来是你啊,离得远,还以为是刺客。”

我回头看,站在我身后的正是一身正气的萧京勿。

这里提醒一下,萧京勿,崆峒山掌门,君无救的师兄。

也是之前那个让我女扮男装潜入青渊山找人长老要乐谱的音痴。

我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萧京勿举了举手里的剑,“嗯?”

我正经起来,“掌门。”

萧京勿这才嗯了一声,“你怎么在无救房门前鬼鬼祟祟的?”

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房间,又把手上的酒坛子展示出来给萧京勿看,“想邀师尊喝酒,但我好像很久都没看见过他了,掌门,你知道我师尊干嘛去了吗?”

萧京勿看了我一眼,“无救最为疼你,这都没告诉你?”

我一脸懵,疯狂摇头。

萧京勿简言意赅地说道:“他,去洛阳和十大门派商量铲除天启教去了。”

我吓得酒坛子差点没拿稳,“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天启教人数众多,压制好过于铲除吗?”

萧京勿一副‘你别问我啊’的表情,“想必,是你这次把他吓着了吧。”

什么吓着,君无救那个厮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动了铲除天启教的心思呢。

天启教人太多了,想要彻底铲除,可是个长久之战。

萧京勿看了我几眼,若有所思地想说个什么,却被身后跑来的弟子打断了,“掌门!!”

弟子脚滑,滑了几次才滑跪到萧京勿面前,“掌门不好了!!”

萧京勿十分淡定地说道:“我好得很。”

弟子愣了一下,继续烘托气氛,“不好了!!是崆峒山不好了!”

“天启教打上来了!!!”

我心底一沉,转身就要朝着山门跑,萧京勿却一把逮住了我,一双死鱼眼瞪着我,“越钦渊那家伙,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我立马装萌,“怎么会啊掌门,他把我当女儿诶。”

萧京勿不是很懂,“他不是也只比你大七岁吗,怎么就女儿了……重点不是这个,无救让我护着你,所以你别给我乱跑,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

“重点。”萧京勿冰冷冷地重复着,“别让越钦渊看见你。”

“打起架来,我可不想分心去保护你。”萧京勿说完,手一挥,我眼前一花,人已经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里。

甚至还跌坐在床上,双手摸着身下的被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愣了一秒,无声地哇哦了一下,掌门不愧是掌门,传送阵只需要一挥手就能把我从君无救的房间送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那应该打得过越钦渊吧?

我犹豫了一小下,突然反应过来,打不打得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搞得好像我去了就能打得过一样。

想到这里,我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刚躺下,窗户被人敲了敲。

我眼睛也不睁地说道:“别敲了,里面没人。”

窗外的人噗嗤一声笑了,爽朗的声音十分久违,“没人?那是谁回的我?”

我双眼一睁,提着裙摆蹦蹦跶跶地跑到窗边,把窗户撑开,沈解那张帅脸映入眼帘,我兴奋地说道:“沈姐姐?!你怎么在这啊?”

沈解的笑脸瞬间就垮了,“都说别喊我沈姐姐,我是纯爷们儿。”

我嘿嘿一笑,趴在窗沿,“好好好,你还没回答我呢,不是说天启教打上崆峒山了,打上了吗?现在战况怎么样啊?”

沈解挠挠头,带着一股子傻劲,“我不知道啊,我是被崆峒掌门派来守着你的,他说越钦渊很有可能会悄悄来找你。”

我无语了一阵,“那么问题来了,你打得过越钦渊吗?”

沈解笑得灿烂,“打不过啊。”

我核善的微笑,“你觉得我打得过吗?”

沈解想了想,“他不会打你吧?”

我泄了气,“那可不一定,上次我算计了他,他估计生气得紧。”

“我俩没一个能对付他,就算越钦渊真的来找我了,你是打算带着我跑路呢,还是原地装死啊?”我戳了戳靠在窗边的沈解。

沈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当然是我顶上,你先跑啦。”

我愣了一下,也笑了。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我掀窗给他指路,聊到洛阳一行,又聊到齐天福,再聊到天启教。

沈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偏过头看我,“其实我觉得,天启教和别人嘴里的天启教,有些冲突。”

我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什么冲突。”

沈解压低声音说道:“我拜入山门前,不是没听说过天启教,天启教放在以前,那可是名门正派,怎的一夜之间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而且,我留心查了天启教攻击百姓的记录卷宗,发现越钦渊,从来就没有出现在那些凶杀现场过。”

“别说越钦渊了,就连天启教的长老、将领、一切大家眼熟的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里过。”

“那为什么每次都能确定杀人的人是天启教的人呢?”

我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时间不容我多想,耳边传来一声推门声,我以为是萧京勿,但是一转头,那双暗金色的瞳孔让我浑身鸡皮疙瘩倒起。

越钦渊还真来了!!

他还是走正门进来的!!

16.

沈解猛地一个翻身,从窗外翻进我的房间,顺势拔剑出鞘,挡在我身前,“小师妹快点……”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转身翻了窗户跑了出去,“还用你说!沈姐姐加油啊~~~~”

沈解瞪圆了眼睛看我越跑越远的背影,没忍住吼了一声:“没良心的!”

我一边跑一边思考,越钦渊来找我,想必我才是目标,应当不会为难沈姐姐,我左看右看,最终决定了,投奔萧京勿啊!!

我脚下一刹车,朝着山门的方向跑去。

双手迅速合十,一道阵法正好落在我的脚下,我整个人快速下沉,几秒的功夫,我在山门边的小树林里冒出了头。

入眼的全是身穿黑衣蒙面的人,拿着手中的法器正在围攻崆峒山的结界。

声势浩大,形势严峻。

萧京勿脚踩仙鹤,凌空之上,冷眼看着结界外那群人的作为,萧京勿不愧是死人脸,面无表情真的嚣张很多。

他一瞥眼,就那么精准地瞥到了我,皱皱眉刚想说什么,结界传来一声破裂巨响,惹得萧京勿脸色一变,他只得跳下高空,仙鹤像是通人性一般朝着我飞来。

耳边响起萧京勿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是传音。

“去你师尊房间,找那卷排兵布阵,里面有一卷讲的是天罗万象之术,我给你争取一炷香的时间,学会,回到我这里,加强结界。”

“什么?!天罗万象?!”我被仙鹤衔起,只来得及大喊,“我还没学到那么高深的地方去呢!”

萧京勿拔剑站于众弟子前面,微微回头看我,嘴角好像勾起了平日里极为罕见的微笑,“你可是崆峒山最骄傲的弟子,学个阵法难倒你了?”

我抿紧唇,双手颤抖地攀上仙鹤,一个翻越,趴在了仙鹤的背上,“学就学!”

萧京勿这才收起笑容,高声喝到:“崆峒山弟子听令,结界一破,随我奋勇杀敌,只可战死,不可后退!!”

“弟子听令——”

呼声响彻山谷。

他们再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见了,仙鹤不路痴,左拐右拐飞到了君无救的房间上空,我深吸一口气,猛地跳了下去。

恐高还是很难战胜,我尽量不去看,手心快速结了印,阵法牢牢地在我下方显现。

我还没精准地落在阵法上,就被人捂住了眼睛,拥入怀抱。

我心尖一颤,伸手刚要去推,越钦渊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别动。”

我老实了。

稳稳落地,越钦渊才松开我,一双暗金色的眼睛低低地打量着我,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带着笑意,只是淡淡的,“不进去吗?你掌门不是还交给你任务了?”

我眨眨眼,他只是来帮我的?

不对吧?

他的弟子正在攻打崆峒山啊!

我瞬间如临大敌,“沈解呢?你把他怎么了?”

越钦渊抬起眼眸想了想,“那个小孩儿?被我打晕了扔你床上睡着呢。”

我这才放下心来,“你又打的什么算盘,一边攻打崆峒山,一边还在这里假仁假义?!”

越钦渊扫了我一眼,“不管你信不信,外面那些人,不是我天启教的弟子。”

我懒得和他继续说,转身跑进了君无救的房间,按照记忆里君无救放书的地方开始翻找起来,书籍书卷被我翻得满地都是,但就是没有找到那本排兵布阵。

越钦渊抱着手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圈,随后声音不高不低地提醒我道:“画。”

我随着他的话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六幅画,稍稍感应,便能发现上面附着着一层结界。

“那笨蛋师尊……”这不是给我增加工作量吗?

内丹驱动,我的身边升起金光来,随着我抬眸,金光快速朝着画卷打去,结界破碎,六张纸颤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六张纸内记载的内容都不同,其中一张便是讲述天罗万象之术的。

不远处传来了打杀的声音,我有些犹豫地看向越钦渊,越钦渊也像是了解我的想法一般,耸耸肩,“你修炼吧,我给你护法。”

“……”我咬了咬嘴唇,生涩地吐出一句,“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越钦渊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关上,“你挺有意思的,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还怪舍不得。”

门关上了,越钦渊高大的身影就那么站在门外,我在里面还能看见他印在门纸上的轮廓,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天罗万象术的确很难吸收,我大汗淋漓地修炼了半柱香才领悟了个大半,但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我只得夺门而出,脚下踉跄,越钦渊顺手扶了我一把。

他垂下眼眸,借着扶我的动作试探了一下我的内力,皱起了眉,“你还没有完全掌握。”

我点点头,擦了擦汗,笑了一下,“但是时间不够了,我虽然无法像师尊那样将结界全数修复,但能试试去建立起一个新的阵法。”

我拍了拍胸脯,笑得十分骄傲,“我可是天下第一阵仙。”

越钦渊愣愣地看着我,“但你若要以一己之力包揽整个崆峒山,燕回南,你会法力衰竭而死。”

我慌张地眨眨眼,最后轻叹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不一定呢,你别这么快就给我下死亡通知书行吗?”

“我去了,死我一个,我不去,崆峒山那么多师兄弟,全都没了,这买卖也划算,我乐意做,只要别太疼就行了,我可怕疼了。”我抬起脸看他,挤出一抹笑,“越钦渊,我姑且相信天启教也没那么坏。”

“如果我此趟平安回来,你能告诉我天启教为什么会被人冤枉吗?”我旋身落在仙鹤背上,笑了笑,“我想帮你。”

“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

越钦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仙鹤扑扇翅膀高高飞起,伴随着我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太高了——!!!”

还没法力衰竭而死,就先恐高症吓死了。

崆峒山门尸横遍野,有崆峒山弟子的,也有魔教的。

血混在一起,我分不清谁是谁。

萧京勿带着人堵在了结界缺口处,魔教的人涌进来几个他就杀几个,血溅上了他平日里素净的衣衫,看起来可怖至极。

仙鹤下降许多,到了我能接受的高度后稳稳滞空。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天罗万象的法决,天空惊雷乍起,巨大的阵法从天空云雾中显现。

阵法驱散了云雾,露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全新的天罗万象。

我双耳犹如失聪一般,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知道法力快速抽空,我想试着断开,却无法与阵法分离。

【燕回南,你会法力衰竭而死。】

我想起了越钦渊的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死就死,搞得好像谁没死过一样。

我咬破舌尖,刺痛提醒我清醒,金光如同朝阳照射大地,以不慢的速度向崆峒山涌来,阵法化作半圆,将崆峒山的弟子包揽在内。

萧京勿抬了头,看向我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拳头,继续堵着魔教的人。

打杀的弟子们全都抬头看向我,他们的眼里有想说的,可惜我已五感全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阵法吸收着我的法力、内力、内丹、寿命。

手指都开始发颤,我双目发白,已不似平常人那般黑瞳清澈。

眼前犹如跑起了走马灯,看着我以往经历的那些,疼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果然很疼。

我浑身痉挛起来,整个人跌坐在仙鹤背上,发丝垂下微微颤抖,我好像咬紧了牙关,但是好像又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身体。

我跪在仙鹤背上足足半个时辰后,阵法一阵嗡鸣,阵成。

魔教的人被阵法隔绝在外,而我整个人再也撑不起来,身子一歪,从空中跌落。

我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好像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天启教、君无救递来的葡萄、沈解雕的没那么好看的木雕小鸟、三个师兄与我一同坐在树下饮酒……

天下光明,而我在万千的沉浮中,算不上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没有砸在地上,而是被人拥在怀里,那人急切地轻轻唤着我的名字,我微微睁眼,什么都看不见,但能依稀分辨出那是越钦渊的声音。

笨蛋,怎么跑出来了,他可是天启教教主,这一跑出来,必定会引起崆峒山群起而攻之的啊。

我喃喃地张开嘴,越钦渊侧过头来听。

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他听得很认真。

“走……走啊……”

我猛地一偏头,一口血吐了出来,这一吐便就不得了,像是水阀坏了一般,鲜血涌出制止不住,越钦渊不停地在给我传输法力,但这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你给我放开她。”天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君无救赶回来了。

我看不见,但此刻君无救衣衫凌乱,深深喘气,愤怒爬满了他的面容,手中的剑蠢蠢欲动,“你害死了她,还在这里装什么滥好人!!”

一柄剑破空出世,直线穿透了越钦渊的胸口。

他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越钦渊却丝毫不为动摇,依旧固执地给我传输着法力。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我都要死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是让我这么操心。

吵什么吵,都不让我安安静静地死。

我憋着一口气,手腕上的两相仪发出了微弱的红光,那份小小的炙热围绕着我的手腕,在让我清醒。

小福子?

两相仪里涌出一股子法力,和越钦渊的法力不同,这股法力能十分顺畅地和我破碎的内丹揉在一起,导致我还能凝结出一个不算很完美的阵法,阵法脆弱到随时都能破碎,不起眼,也不被君无救所窥探。

我费力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得,小福子,这法力让我自救也太少了点,你下次多留一点嘛。

“走……”

越钦渊瞪圆了眼睛,想开口说什么,但阵法已成,越钦渊再次中了我的套。

他好像呜咽了一声,嘴里在说些什么,双手想攥紧我,却都是徒劳。

如果我还能说话,一定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再骂一句:“老娘听不见!!”

越钦渊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我满意了,终于可以安心地死了。

17.

是我,没死成。

这罪恶的一生啊……

我的身体已经衰竭,但是奇怪的是我的意识并未消散,虽然五感全失,但能确定的一点是,我还没死。

我好像被人关在了一个极寒的隐形牢笼内,我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的听力逐渐恢复了些,能听见有很多人在大喊大叫着什么,也能感觉到身上湿漉漉的,天公不作美,下雨了。

雨水洗刷大地的血,我微微睁开了眼睛。

君无救从空中俯冲下来,虽然平日里不着调傻傻的,但此刻面对徒弟的陨落,他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了。

他抓住我的手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什么,我依稀只能听见他一直在道歉。

道什么歉,还不如说点我爱听的。

他的眼神兀的凌厉起来,偏过头看向结界外的魔教弟子,把我的手放下后拔剑出鞘,大吼了一声什么,只见他化为一道白光,冲出了结界。

刀兵四起,无救屠人。

他一身白衣被染得鲜红鲜红,疯魔般仰天大笑,萧京勿冲上去将他拽住,君无救却崩溃一般推了萧京勿一下,瞬间和萧京勿兵戎相见。

乖乖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师兄弟俩还打起来了?!

君无救嘴里在指责着萧京勿什么,萧京勿紧紧皱着眉头朝我这边看了几眼。

而我也终于听清了君无救嘴里喊的是什么了。

“可是她死了!灵珠还没生长成熟!她怎么能死了?!你说定会护她周全的!!她现在死了!我再也见不到玉门了!!”

玉门?

我有些郁闷。

拜托,是我死了,不是玉门死了。

等等,玉门是谁。

我问不出口,视线里出现了沈解,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跪在我身边,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只是悄悄红了眼。

三个师兄也从魔教弟子中杀了出来,三人踉跄地冲到我面前,脸色都不怎么好。

造孽啊,这是造孽啊。

“掌门!越钦渊带着天启教的人来了!!”

啊?

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了,你怎么又来凑热闹?!!

沈解和三个师兄把我抱到了一边不被雨淋到的地方躺好,才冲向了君无救。

暂时没心情去纠结玉门是谁,五感渐渐恢复的同时,心口突然热了起来,像是被压扁的皮球突然充满了气,我猛地一个仰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激烈地咳嗽着。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能动了的手指,一脸惊讶。

我就说我是女主!!!

复活甲啊复活甲!!!

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手背上迅速地爬上了大片大片的黑色的凤凰花,犹如满身刺青一般缠上我的脖子、脸、甚至眼睛里。

“!!!”

我刚刚才犹如新生,下一秒就被这不知名的黑花浑身禁锢,眼前的光也被吞噬掉,口鼻也被一层层覆盖,远处看来,像是一个黑色的人蛹。

窒息感涌上大脑,太阳穴随之突突直跳,脖子上的黑花不停地勒紧,像是要把我活活勒死一般,窒息过了头,我已经开始有些发昏。

我的浑身被托起,眼前放光,天雷劈下,正好劈中人蛹,一阵酥麻后,我听见了破裂的声音。

人蛹瞬间爆裂开来,我原本浑身的伤在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放空了思想,被无形的力量拖至空中,光芒从体内渗出来,光芒覆盖山谷,我听见了君无救略带惊喜的呼声,“玉门?”

打架的弟子们纷纷停手,听见了君无救嘴里的名字开始议论起来。

“玉门神女?!这不是玉门神女吗?怎么会在燕师姐体内啊?”

“不是说玉门神女百年前大战已经陨落了吗?还是我们门派的无救真人亲自收的尸……”

“话说回来,玉门神女陨落后没几天,无救真人就带回来一个女婴,说是新收的弟子,取名……”

“燕回南。”

我听得真切,但我不得动弹,身体像是被人占领,我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那人还不停止,誓要将我赶出去才肯罢休。

身体高高漂浮,越钦渊也紧盯着那具身体,短暂的疑惑之后,不由得怒火中烧,整个人瞬移到了君无救面前,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捅死君无救的时候,越钦渊举起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君无救的嘴边。

“你个混蛋!!”越钦渊不用法力,就这么和君无救互殴起来,他将君无救狠狠推在地上,提起他的衣襟一拳接一拳。

“你是她的师尊!!是她的师尊!!”

“你凭什么拿她的身体当养神女的容器!!”

君无救突然阴翳地笑了起来,也一拳砸在了越钦渊的脸上,“如果不是我,她早就死在路边了!!”

“我养她这么久,要她一具身体怎么了?!”

“越钦渊,让她死的人是你!”君无救的衣裳被地上的血染红,提高音量说道:“要不是你们魔教趁我不在打上崆峒山,她至于死吗?!”

越钦渊越听越气,抬脚猛踹,“你把她当什么!当你的容器,当神女玉门的容器!”

越钦渊吼的头脑发昏,“天启教不曾杀害过任何一人!!却被你们冤枉归隐永背骂名!”

“天启教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越钦渊猛地一拳砸下,却被君无救偏头躲开。

他哈哈大笑,用真气弹开越钦渊三米开外,才指着越钦渊说道:“那又如何,你说天启教没杀人就没杀人了?你在这充什么滥好人!今日你必身死崆峒!”

君无救正唤出仙剑,浮在空中的身体却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天雷滚滚,万千雷劫全数劈下,在空中的身体瞬间被雷电包围,看不真切。

我听见了师兄们的呼喊,夹杂着沈解的声音。

我被挤了出来。

也不是被迫出来的,是我自愿的。

他们的对话我听的清清楚楚,失望之余更多是疲倦。

终于明白君无救为何迟迟不归,为何君无救总是看着我发愣,为何君无救总是将我一人留下,为何萧京勿看着我欲言又止。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大概只要我死了,神女玉门便重生了。

我的好师尊,每天每夜盼着我早点死,好把身体让出来。

我好累好累。

借着天地雷劫,我化为一抹灵,艰难地从那具身上剥离了出来,在彻底剥离前,我的手心凝结出了最后一个阵法。

君无救,那就送你最后一份礼物吧。

祝你宛如重生,永世孤寂。

淡紫的光芒顺着雷电劈进身体里,我随之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灵体无法在世界存活太久,我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

越钦渊却突然飞起,拿出一面小巧的镜子,将我吸了进去。

害得是你啊越钦渊。

我本以为,我能成为所谓的万人迷女主,但终究来终究去,还是个炮灰。

我在深蓝的镜面海里沉浮,再也不去想世间万千。

不就是一副身体吗,姐不要了。

君无救,你我也不要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

18.

……当我没说,身体还是得要的。

不然摊上越钦渊这么个人才,可能豁达不起来。

因为这个家伙给我弄了只猫的身体!!

越钦渊捂着嘴,离我一步远,看似严肃打量,眼睛里还透露着无辜,但是他那憋笑的声音实在是不怎么礼貌,看得我很想踹他……不对,是挠他一脸血。

他给我找了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奶猫,瘦的像只耗子,本就养不活了,刚落气,越钦渊就把我的灵体塞进了小猫的体内。

我的四肢好像都不怎么听话,甚至有时候眼睛都睁不开,想说话,却只能哼哼唧唧的,气得我有脏话都骂不出来。

你好歹给我整个能两只脚走路的啊!

他把我放在了仙山山顶的石桌上,这里有他的结界,别不能随意进出,说是让我多晒晒太阳。

越钦渊手心浮起一道极光印记,印记飞进我的身体里,有了印记当媒介,越钦渊也顺利听见了我心底的吐槽,他一听完就绷不住了,捂着肚子就开始笑。

“我倒是想把你放鸟儿身上,但你不是恐高吗?”

我不屑,“谁说鸟儿就一定要飞很高的?我贴地飞不行吗?”

越钦渊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嗯,行,但是那样我就抓不住你了,还是猫儿好,还能抱着走。”

我抬眼看他,此刻他在我眼里还真是高大,“你可别抱我啊,我现在小胳膊小腿的,给我弄折了接都接不起来。”

越钦渊坐在我旁边,点点头,顺势放低肩膀,趴在了石桌上,闭起了双眼,“不抱你,陪我一会儿吧。”

他就趴在我身边,看得我忍不住抬爪子用肉垫按了按他的鼻尖,这真实的触感让我泄了气,还真变成猫了。

我趴了下来,暖洋洋的太阳光洒在身上实在是催人睡觉,我混混沌沌地想着,要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就回到所有事情的开头,也不知道三个师兄如今怎么样,还有沈姐姐,那天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

至于君无救……

我把自己团了团,埋头进去。

一只温暖的大手盖住我的脑袋,越钦渊的声音很细微,但我刚好能听见,“小骗子,别一个人哭喔。”

我虽然待在猫儿的身体里,内心还是那个暴躁的燕回南,“狗哭了我都不会哭。”

越钦渊却十分欠打地戳了戳我,“要不我给你挪到狗的身体上去?”

我啧了一声,越钦渊这才闭了嘴。

在天启教待着的这段时间,比我上半辈子都要安稳,自从成了一只猫,走哪儿有人抱着,想吃什么被人喂着,就算脾气不好发发火,都会有一堆人围着我夸我可爱。

但是更气了是怎么回事。

我身上的绒毛长得很快,一身雪白覆盖全身,越钦渊倒是学了许多养猫的知识,将我安置在他的寝宫里,对外只是宣称豢养了一只爱宠,经常有人能看见尊贵的魔教教主用一只手托着一只雪白的不算大的猫儿逛集市。

最近老是跟着越钦渊这里玩那里玩,毕竟除了他,也没人能听懂我说话。

越钦渊助我修炼,说是妖精修炼的够强大,也能化出人形口吐人言。

我听着不禁暗处吐槽,妖精是说修炼就能修炼出来的?

如果妖精化为人形如此简单,那人间岂不是妖怪横行横尸遍野?

但越钦渊对于这件事显然比我还要在意,我见他如此热忱,也没开口泼他冷水。

毕竟也是为了我好,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嘴贱了。

宁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破阵打破,天启教的弟子瞬间紧张了起来,同时拿着价值十座城的鎏毓宝坠逗我的越钦渊也将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微微收缩,想必是透过转生术在天启教的结界外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越钦渊站起来,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我,把我看得一头雾水,“怎么?是谁?棘手吗?要不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尾巴微微晃动,有些低落地卷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现在能怎么帮他,身体都是人家帮忙找的。

以前派不上用场就算了,现在更派不上用场……

我佯装打了个哈切,用尾巴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口风一转,变成了“我帮你加油助威。”

越钦渊微微弯腰,大手落在我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就你这小声音?你得把嗓子扯破我才能听见。”

“爱听不听!”我用两只爪子拍掉他的手,不理他了,越钦渊这才低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寝宫。

我就目送着越钦渊的背影,半宿都没动一下。

门口突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大眼睛藏在门后,悄悄地瞄我。

我哟了一声,这什么胖汤圆,怎么这么圆?

汤圆见房里没其他人,才蹬蹬哒哒地跑到我面前,有些疑惑地瞅了我好几眼,我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干瞪眼比赛,当然,最终赢家当然是我,汤圆眼睛涩得直冒眼泪,我才喵了一声以展赢家威风,谁知汤圆一愣,“活、活的?!”

我表情凝重,敢情您不知道我是活的啊?!那你还和我干瞪眼那么久?!图啥啊?!

为了证明我是活的,我还昂起猫头走了两步,汤圆这才哇了一声,“小叔叔真的养了一只猫娘大仙?!”

作为猫,我差点脚滑,什么叫猫娘大仙啊?猫大仙就猫大仙嘛!

等等,什么大仙?我只是一只普通可爱且弱小的小猫咪啊。

我并不知道外面传得很玄乎这件事,毕竟越钦渊孤寂的很,别看性格不错,但是一个很难让人靠近他的人。

他的寝宫大而华丽,却只有他一个人出入,就算哪天死在了里面,也没人能发现。

天启教的弟子都以为这位教主要保持着这种母胎solo的人设一辈子了,但从前一段时间开始,他们这位自闭教主开始频频外出。

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还脚步轻盈面带笑意,就在全族惊恐商议着要不要给越钦渊请个大夫瞧瞧脑子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带回来一名女子。

虽然那名女子脸上写满了‘我不情愿’四个大字,但天启教全族秉着哄自闭教主的观念,主动地忽略了这四个字。

后来女子被强行闯进来的无救真人带走,他们的自闭教主就更自闭了。

十几个长老忧心忡忡地围着他的宫殿门口小声商议,刚决定全军出击将那女子重新抢回来,猛地一推门,他们的自闭教主根本就不在宫殿里!

十几个老家伙顿时像是丢了自家崽子一样慌了神,找了全族最会画画的人画了一张豆豆眼画像就准备全世界寻人,谁知越钦渊自己回来了。

带着一身血和满腔的怒意,也不管什么族训了,直接带人围了崆峒山。

长老们热泪盈眶,教主终于长大了!

但这架还没打起来,越钦渊就匆匆回来了。

被带去打架的弟子们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只是去参加了一个群演通告一般。

后来,越钦渊突然说想养只猫,有人探口风,越钦渊便笑了笑,“我养的可是一只小菩萨。”

明明只是打趣说的这么一句话,结果越传越离谱,有人说我是妖精,蛊惑了越钦渊,也有人说我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拯救了他们的教主,顿时两极分化,不少人都在猜测我的背景。

虽然面上是一只猫,但这可是越钦渊带在身边的猫!

肯定不简单!

汤圆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他立马趴在了我的面前,一张圆脸杵在我面前,差点把我吓得挠他,却听见汤圆嘟嘟囔囔,“他们都说你是小叔叔的福星,福星是什么星,跟土地公公一样的吗?”

年轻人,你的想法很跳跃,但是很可惜,本猫神没有办法回答你。

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说话!!

我只能慢吞吞地端坐在他面前,上上下下观察了他一番,这不会是越钦渊哪个养残了的小侄子吧?

不对啊,越钦渊不是只有一个侄子吗,不是说年少有为外秀慧中……

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果然,一切得以实物为标准。

我一个起步,跃到了汤圆的肩膀上,汤圆也不怕我,只是呀了一声,“猫娘娘,怎么啦?”

我的身上穿着一件从越钦渊华服上裁下的布料做成的小衣服,现在越钦渊身上那件衣服的拖尾上还缺了一块布料呢。

这衣服是越钦渊亲手做的,原以为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些才对,但他却做的十分漂亮,连小背包都有,胸前还绣上了一个大大的越字。

我已经不止十次嫌弃这个字碍事了。

我喵了一声,用尾巴扫了扫我身上的小衣服,疯狂暗示。

带我去看戏啊看戏!

汤圆摸摸鼻子,没懂我的意思,“啊?”

我坚持不懈,舔了舔胸前那个越字,小汤圆这才懂了,“猫娘娘!你是想去找我小叔叔吗?!”

多聪慧一孩子!

我感动的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汤圆可能第一次看猫咪点头,有些新奇,“猫娘娘,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我点点头。

汤圆惊呼一声,连忙爬了起来,“我就说你是神仙不是妖怪!猫娘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是,你告诉别人也得别人信啊。

我停止脑内吐槽,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汤圆的肩膀上。

汤圆像个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猫娘娘你的名字是什么呀?我的名字叫做越团团,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成熟!”

我哟呵笑了一声,小屁孩顶多七八岁,论什么成不成熟?

越团团哼了一声,“不过我这是乳名,小叔叔说以后还会给我取大人的名字的,就像小叔叔的名字一样,霸气!厉害!闻风丧胆!艺高人胆大!一个顶俩!十个不怕!”

我被他念得头疼,双耳止不住地往后压,这家伙话怎么这么密啊,吵死猫了。

越团团话虽然多,但到了正经场合竟然十分懂事地闭了嘴,他驮着我躲在了墙后,前方是一片残骸,破碎的高楼,金纹暗裂的结界,半个身子都是血的君无救,和冷着脸明显心情不好的越钦渊。

“ 越钦渊,你不觉得你管的特别多吗?”君无救的声音我听的不算真切,但越钦渊的声音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越钦渊调笑一般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铁甲,“什么叫管得多,无救真人,我管你什么了?”

“你来天启教做客是我招待不周没能第一时间出来迎客,但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您还有话说啊?”越钦渊一本正经地说这话,让君无救的脸色更加不好。

“我最后说一次,把燕回南交出来,拐走别人的徒弟,就是你天启教教主的作风吗?”君无救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还是说,你跟你爷爷一样,只知道抢别人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是不是你们想,就能肆无忌惮的去抢?!”

越钦渊的脸色早就随着他的话沉了下去,“君无救,给你几分脸色你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吗?我拿待客之道待你,并不是让你借着我给你的体面来作妖的。”

“还有,你有什么资格还将燕回南当做你的徒弟?”越钦渊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她不是被你故意拖死的吗?”

“君无救,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正派人物啊?”

“别人修为低不知道你的行踪,都以为你是因为要事而赶不回来,但是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些人攻上崆峒山的时候,你明明就在百里开外!却迟迟不来,非让萧京勿逼着她去学什么劳什子天罗万象!”越钦渊越说越气,“你明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明知道她就算是知道自己要死也要救下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君无救!”

“你有什么脸来我面前从我这讨她回去!”越钦渊说着,手中紫光闪过,君无救四周升起十几道高大的石柱,朝着他倾斜压去。

君无救一袭白衣从里冲出,两人瞬间斗了起来。

越团团的表情显然是十分气愤,看得我都有些发笑,轻轻喵了一声,越团团才偏过头看我,“猫娘娘你不知道这件事吧?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

“但这个穿白衣的人特别特别过分,我爹教过我,要负担起自己该负的责任,他不珍惜把自己的徒弟把人丢掉了,换我小叔叔来珍惜,但他又不干了又来要人,这样的人,可不是我要学习的目标。”

我一双竖瞳紧盯着空中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心里并未有我预计里的愤怒,而是莫名地觉得君无救可怜。

我变成猫的这段时间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去了解了君无救和神女玉门的事情。

大概就是,君无救和神女玉门是一对神仙伴侣,艳羡天下,本互相约定许终身共白头,却被天启教的上任教主,也就是越钦渊的爷爷,横刀夺爱,神女不堪受辱,自毁元神。

失去了恋人的君无救悲痛难以自抑,便从当年修仙榜第一的苍月山内辞去了长老一职,转头和自己的师兄组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崆峒山。

君无救藏拙多年,让大家逐渐将他忘掉,也让许多人忘掉了神女玉门。

但他却是将神女玉门的灵珠养在了自己捡来的弃婴身上,将她培养长大,他实在是无法再等下去,眼看着女子越长越与印象里的人相悖,他终究是动了催熟的心思。

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养灵之法并不是一个说用就用的法子,这个术法偏激至极,要么用心头血将灵珠喂养长大,要么拿命相筹以命搏命。

不管什么法子都十分难走,但君无救却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把这条路走了十几年。

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痴情呢,还是冷血呢。

痴情在玉门,冷血在回南。

越团团看了我好几眼,见我没什么动作,悄声说道:“猫娘娘,你不用着急,小叔叔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打得过的,小叔叔和我一样,最看不起不负责任的男人了。”

我小声地喵了一嘴,表示知道了。

君无救,你看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怎么你就不明白呢。

我不再看君无救,垂眸思量一番,从越团团肩上跳了下去。

越团团吓得压低声音喊我,但我却充耳不闻,一步步地走到了两人斗法的边缘地界,伤不着我,也不会打扰他俩。

越钦渊首先发现了我,暗金眸子一缩,放弃了和君无救纠缠,抽身朝着我俯冲而来。

他的手依旧炙热温柔,将我托起放至怀里,用斗篷遮住后才后退几步,拉开了和君无救的距离。

如果是他和君无救对峙,他是绝对不会率先后退的,我知道,是因为怕君无救伤我。

我的尾巴无意识地勾住了越钦渊的手臂,毛茸茸的触感让越钦渊都一愣。

君无救皱着眉看了越钦渊一眼,没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不交人,那我就自己找了。”

我抬起眼眸看着越钦渊,一双幽绿的瞳孔平静地盯着他,越钦渊也看了我一眼,知晓我有话要和君无救说,手心浮起一道印记,他却没有打给君无救。

“君无救,我问你。”我的声音从越钦渊手心的那道印记里响起,让君无救脸色一白。

“回南?”

我嘴巴没动,也没回应他,只是自顾自的问他,“君无救,你高兴吗?”

君无救左右看了几圈,愣是没看见任何一个疑似我的人,“回南,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师尊和你好好说。”

我轻笑了一声,“跟你回去,我还有命吗?”

君无救不说话了,只是把唇抿的特别紧。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你的神女,醒不过来了,是吗?”

君无救也放弃找我的身影了,只是盯着越钦渊手心那道印记,“是你做的手脚。”

我笑了,“当然,好师尊,阵法是你传给我的,也是你把我养成睚眦必报的性子的,你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记进心里了。”

“你我都是棋盘上的进攻者,不分谁对谁错,我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怪我自己走错路技不如人,我不怨你。”

“但是后面,我不会留手了。”我的声音逐渐冰冷,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报备工具,“所以,你且等着吧,我在你身边这十几年,也没白混。”

越钦渊偏头轻笑,一双眼眸如刀尖般朝着君无救看去,“天启教,送客。”

庞大的结界以越钦渊为中心无限展开,金色的阵法将君无救层层弹了出去。

我心思一动,这不是天罗万象吗?

越钦渊像是知道我的心思,小声给我解释,“不完全是,这是你的改良版,我稍微变通了一下,比天罗万象厉害一丝丝。”

他说着一丝丝,嘴角的笑容却慢慢翘起。

我在他的怀里哼了一声,就知道他偷了我的师。

天启教的弟子们开始施法重建城池,越团团也心虚地挪了过来,“小叔叔……”

我怕越钦渊责怪越团团那小家伙带我出来一事,连忙一个跳跃,从越钦渊的怀里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尾巴轻轻勾住越钦渊的脖子示好,“别怪他。”

越钦渊抬手挡住自己的侧脸,手后面的脸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通过印记和我对话,“行啊,我要你。”

我刚要炸毛,越钦渊又把后半句补上,“待在我身边一个月,贴身的那种。”

我呵呵两声,“那你还是把你的侄儿宰了吧。”

越钦渊诶了一声,“你这就不救他了?”

我满心烦躁,尾巴也不勾他了,摇晃起来表达不高兴,“贴贴贴,贴死你。”

越钦渊爽了,看着越团团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地说道:“去玩吧!要什么直接买,小叔叔给钱!”

越团团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自家小叔叔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一双大眼睛落在我身上,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一样。

一定是猫娘娘!猫娘娘让小叔叔这么善解人意的!!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越团团那小家伙闪着一双星星眼看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谢谢小叔叔!谢谢猫娘娘!”

越钦渊的笑容也加深几许,偏过头看我,“猫娘娘啊~”

看得我一爪子挥上去,毫不客气地揉在了越钦渊的脸上,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你还笑,要不是你扯什么犊子菩萨,至于现在这么夸张吗?!”

越钦渊只是笑,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低着声音说道:“本来就是我的小菩萨。”

我心头一动,装作没听见,但尾巴还是不由自主地缠上了越钦渊的脖子。

毛茸茸的尾巴刚好圈住他,越钦渊抬起手摸了摸,“今晚吃小鱼?”

我一脸菜色,“还吃鱼?我身子是猫但你也不能真把我当猫养吧?!”

“我想吃锦拾盒子!想吃九州灌云汤!想吃……”

19.

越钦渊最近好像一直在看书,我看不懂,只能在他的肩膀上趴成一条猫条,昏昏欲睡。

越钦渊却突然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瓜子,“小菩萨,这身子你还习惯吗?”

说什么屁话呢,当了二十几年的人,突然变成了猫,换谁谁习惯啊,我怏怏地抬眸看他,“不习惯又怎样,我有选择吗?”

再说了,我变成猫还不是越钦渊的锅。

越钦渊听出了我话里的不乐意,轻声说道:“那……你想把身体夺回来吗?”

我的耳朵一抖,清醒了些许,我看向越钦渊,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

越钦渊把我抱在怀里顺了顺毛,“那是你的身体,拱手让人?”

我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拱手让人?你当我留在那身体里的阵法是白瞎的?那阵法除了我,没人能破。”

我不破,那什么劳什子神女玉门这辈子都如同一个凡人一样,吃再多灵果修炼多少年都像一个破了的气球一样,无论是法力还是金丹都留不住一丝一毫。

我没那么大度,也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管她是谁,君无救多重要,但我的身体就是我的,想把我的东西夺走,就算我打不过斗不过,也不会让对方尝到甜头。

更何况这是君无救的一个阴谋。

是一个他觉得自己痴情但却十分恶毒的阴谋。

越钦渊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挠着我的下巴,半是哄我半是商量,“那,我帮你抢回来,好不好?”

我抬头看向越钦渊,这个人的面容如今与当初大不相同了,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柔情。

我有些复杂地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出声:“越钦渊,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对我事事周到,但我却还不了你的恩情。”

越钦渊的手一顿,遂又恢复原状,他依旧是要笑不笑的模样,“你怎知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我很认真地和他掰扯,“放在以前,你帮我一回,我能帮你一回,虽然我人微言轻,法力也不如你,但好歹也是个小阵仙,可是我现在,说得好听是附身在猫儿身上,说的不好听就是孤魂野鬼。”

“你天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我,但我扪心自问,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我多,我脾气不好,自私自利,你完全可以不要我这个负担……”

越钦渊没听我说完,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好啦,都要委屈哭了。”

我刹那就住了嘴,用力抿紧唇。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件事情之后我从未主动提起过君无救和神女玉门,甚至是崆峒山。

我有意别去触碰那些让我心情不好的东西,但是各种事情都在暗暗提醒我,我被人抛弃了。

只有越钦渊会无休无止地哄着我,好到让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我现在还有什么是越钦渊想要的?

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值得越钦渊这么做。

越钦渊一双暗金色的眼眸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囡囡,不高兴就闹吧。”

“正好,我是魔教头头,陪着你闹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越钦渊的声音含着笑。

枝头的麻雀扑棱翅膀飞走,带下一片树叶,从他的面容前掉落。

小小的一道声息,却掀起我心底硕大的波澜。

天边紫雷翻滚,那座熟悉的麒麟玉驾冲了出来,越钦渊站在上面,蹲下来对我伸出手,“走吧,也该去看看老熟人了。”

我一个猛子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了越钦渊的肩膀,尾巴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脖子圈起来,我知晓越钦渊最近一直在看妖精修炼秘宝,我也不是没有偷偷翻过。

就是因为翻过,所以才知道,精怪修炼出人形有多难,要耗费多少时间。

他当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动了替我夺回身体的心思。

麒麟足下冒火,踏在空中,走出一条紫火道路出来,崆峒山上上下下皆无生气,越钦渊落地时,甚至满地都是枯叶。

我四肢使力,跳落在地,崆峒山的弟子们好像全都不见了,我带着越钦渊来到我住的山头。

这里依然和我记忆里的一样。

枝繁叶茂的大树,我经常和师兄们爬上爬下,我们一有什么捣蛋的计划,都是在这棵树下商量好的。

因为他们让着我,唯一一个十分好躺的树杈子也归了我。

树下就是我儿时就开始种的葡萄藤,用竹篾架起大棚,我不常照顾它,想起来了就浇点水,没想起来就靠下雨养活,它反而生长的极好,每年结的葡萄又大又甜。

葡萄架后便是我的院子。

猫儿的听力极好,我顿时便听见了里面有人说话。

越钦渊弯腰将我抱在怀里,高度刚好,能够让我从半开的窗户外看到里面的场景。

君无救还是和我印象中的一样。

衣冠楚楚,神情自若,他此刻坐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就是我的身体。

他用洗净的帕子给身体擦了擦脸,又用温水蘸湿嘴唇。

越钦渊垂眸看我,“如何,出手吗?”

有风袭来,我耳尖抖抖,开玩笑般抬头看他,“出什么手,你还真打算为我杀了君无救吗?”

越钦渊神色认真,看我的这一眼尤其坦然,“有何不可?”

“……”

最终还是没动手,因为身后有人一脚踩上了树叶,声响让越钦渊一个转身。

来人是大师兄。

他如今是情况极差,眼底青灰一片,甚至短短半月,都已经瘦了一圈。

以往穿着都绷肌肉的衣服如今松松垮垮的,我从没见他如此狼狈过。

“你……”大师兄没注意到越钦渊怀里的猫儿,只是看着越钦渊皱起了眉。

他短暂思考了一秒,拉着越钦渊就绕到了大树后。

“你来干什么?还嫌崆峒山不够乱?”大师兄压制着不明的怒火,瞪着越钦渊。

越钦渊无所谓地耸耸肩,“按我的立场,崆峒山就算是乱成一锅粥我也不嫌多吧?”

大师兄知道和越钦渊扯嘴皮子没什么用,他翻了个白眼后压着声音说道:“管你来干什么的,快点离开。”

“被师尊发现,又是一阵乱,打扰小师妹休养生息我和你拼命。”

越钦渊古怪地摸了摸我的下巴,用印记和我对话【他不知道神女的事情?】

我没说话。

但我觉得,大师兄知道。

果然,看见越钦渊放冷的眼神,大师兄这才补充,“我知道小师妹的生魂在你那,她死前还保护你,想来你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坏,定将她养的很好,我说的休养生息指的是小师妹的身体,不是身体里那个人。”

他的神色近乎冷漠,“我不管她是什么神女,占了我小师妹的肉体,总归只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但那也是小师妹的肉身。”大师兄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生魂总要有个躯壳,在找到方法赶走那个神女之前,肉体不能受损。”

越钦渊嗯了一声,“我知道。”

大师兄欲言又止了一阵,最后只涩涩地挤出一句话来:“她……怎么样?”

“有没有偷偷哭啊?”年近二八的男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算好好慰问自己受了伤的小师妹。

他只能笨拙地询问,确认。

所以他总是问的很认真,因为大师兄知道,每次他的小师妹受了委屈,看着嘴上硬,实则能躲在被窝里哭上三个时辰。

越钦渊替我回答了,“她没哭。”

那双金瞳藏着笑意,看向大师兄,“她长大了。”

“她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那就好。”大师兄点点头,“你跟她说说,师兄们在努力想办法了,让她别伤心,师兄们就算是不要这一身修为,也要给她把肉体抢回来。”

紫金麒麟高高飞起,我从越钦渊怀里冒出头来,看着大师兄的背影,有些沉默。

“……早知道把葡萄带走了。”我嘟囔,越钦渊却被我逗笑了。

“还想着葡萄?”

我抬眼看他,翻了个不太好看的白眼,“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葡萄。”

“从小就没什么东西是我的,我的命不是我的,我的人生不是我的,我的法术也不是我的了。”

我很倔强地看着那葡萄藤,“只有这个了。”

“……我只有这个了。”

从回到天启教后,我就开始了疯狂的嗜睡。

也不是贪睡,就是浑身乏力发冷眼皮沉重,只有睡着了才算是能躲过这个感觉。

每每睁眼,都能看见越钦渊担心的面容,我想告诉他我没事,但话没说出口就又深深睡了过去。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只要我一陷入沉睡,就会无意识地开始吐血。

先是沁出几丝血丝,染红了白色的毛,被越钦渊注意到后才开始严重起来。

血从嘴缝流出,没一会儿就染红了我的绒垫。

“怕是这身体撑不住了。”天启教的医师这么对越钦渊说着。

这小猫儿身体本就命不久矣,是我的魂进入才能苟活一段时间。

但想长久待在一具气运已散的身体上,终究是两损之法。

生魂待在尸体上,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

越钦渊沉默了些许,用手给我顺着毛,再抬眼时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死。”

“我的小菩萨,得永生永世。”

20.(5.4更新,还有一章)

​我第四次顶开书房的窗户,果然,越钦渊又趴着睡着了。

我费力的跳上越钦渊的书案,然后深吸一口气,不客气的一口咬在越钦渊的脸上。

“哎哟!”越钦渊猛的惊醒,双手却是下意识捧住我,“小没良心的,真下得去口。”

我嘁了一声,“你这几天忙啥呢,天天都在书房睡,能不能别这么卷。”

俗话说得好,到点就下班,懂不懂职场规矩啊?

越钦渊站了起来,没让我看见书案上散落的书籍,越过屏风带着我躺到床上去。

扑通一声,他把我压在脖子下,“没什么,我作为天启教的教主,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我的光辉外表之下都是默默无闻的努力啊——————诶诶别挠我了。”

我听不下去,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去,“我就浪费时间来找你!”

越钦渊笑的开心,把头塞到我的肚皮里,“刚刚咬的我好痛,你帮我揉揉吧。”

我迟疑了一下,爪子按在他的脸上,“我刚刚力气真那么大?”

越钦渊顿时嘤嘤嘤起来,“对啊对啊,可疼了呜呜呜……”

我无语的叹气,卖的哪门子萌……

嘴上硬着,爪子却已经揉上了。

越钦渊带着笑看我,把他那张帅脸就这么交给我,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几乎全数眯了起来,“哎呀……”

他低声哼哼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缓慢的,他闭上了眼睛,疲惫的躺在了我身边,手还在给我顺毛,“我睡一会儿……”

“就一会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视线望向了书案。

刚刚书案上散落的书籍我其实看见了,全是一些古法方子,甚至还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我窝进他的衣襟,暗暗叹气,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们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沉睡的时间十分漫长,漫长到我自己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是一个激灵,我在深夜醒来,发现自己窝在越钦渊的怀里,鼻尖有一丝酒气,我费力的抬起身子嗅了嗅,确认是他喝酒了。

​房间里很黑,打眼看去只能看见微微亮着的窗户和门缝。

​越钦渊靠在床头,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垂着头,发丝掩盖了面容,呼吸绵长,似是正酣。

​我小声吐槽,“怎么坐着睡啊脖子不酸吗……”

​我想爬起来给他盖床被子,但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拖不动被褥。

​正在我忙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微小的啜泣声。

​我浑身一僵,瞬间意识到了,越钦渊根本就没有睡觉。

​他一直清醒的盯着我,盼着我,等着我。

​果然,他说话了。

​“你……睡了四天。”

我喉间一哽,四天?!

​越钦渊的声音沙哑又紧绷,“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回了头,在黑夜里艰难分辨越钦渊的五官。

​突然,一道微凉的反光出现在了越钦渊的脸庞上。

​他哭了。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是为了他的眼泪,又是为了自己的慌乱。

​他怎么……说哭就哭了。

尤其是……哭的还挺好看的……

果然,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啊不是。

​我收起满脑子的梗,连忙摸爬滚打的闹到他的胸膛上,爪子勾住了他的衣衫,嘴里喵喵叫,到了越钦渊的耳朵里就自动转换成了笨拙的安慰。

​“你、你先别哭嘛……我这不是安全醒过来了吗,而且我感觉我这次精神多了!接下来几天都不用睡觉了……”

​“越钦渊……”我低低唤着他,“你别哭呀……”

​我心疼。

​“我心疼。”​越钦渊说出了我心底里默念的三个字。

​他抬手摸着我的头,“之前的小丫头呢……怎么变成了这么瘦弱又吃了苦头的小猫呢……”

​越钦渊像是魇着了一般,眼睛明明是睁着的,说的话却前言不对后语。

​“初见的时候,你那么鲜活的一个人,递给了我两块糖,我吃了其中的一块。”

​“好甜好甜。”越钦渊的眼泪落下,“等你醒来的这段日子太苦了,所以我去买了一样的糖,商铺老板说那是最甜的一批糖,但是……”

​“但是他骗我……”

​他哆嗦着,佝偻下身子,把我压在怀里,他似在告状一般,委屈又愤懑,“一点都不甜……”

​“和你给我的不一样……”

​“我喊了三百次你的名字。”越钦渊低声喃喃,“你没有睁开眼睛。”

​“你的呼吸太浅了,我要反复的试你的气息……”

​“我好怕,该怎么办……好像没有办法能留下你……”

​“我该怎么留下你……”

​我听得心口酸涩,很想劝劝他,要不咱算了吧。

​算了吧。

​穿越太累了,死了也许是种解脱呢。

​震动从他的胸口传来,伴着热流流入我的心口,这种话我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想让我活下去。

​“越钦渊……”我小声喊他,“我不会走的。”

​越钦渊一僵,慢慢的直起身子看我,“你说什么?”

​我把爪子按在他的手心,“我不会走的,我会留在你身边,回应你每一次的呼唤。”

​微弱的法术从猫咪身体里溢出,话音一落,契约成立。

​越钦渊呆呆的、呆呆的。

​他不敢相信,我修养了这么久积累起来的法力,竟然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最简单的契约阵法。”我解释着,给他展示他手心的猫爪印记。

​“看,只要这个印记还在,我就一定活着,因为我还要履行我的许诺,我会回应你的每一次呼唤。”

​我抬头去看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一点安全感,“所以,不哭了,好吗?”

​越钦渊深吸几口气,双手突然掩住面容,细微的哭泣声零零碎碎的泄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救你……对不起……”

​我慢慢的趴到他的腿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

​一点点都好。

​哪怕,希望只有一点点都好……

​爱是常觉亏欠,但是越钦渊,你爱我,但你绝不欠我。

​天微微亮,我和越钦渊在床铺上睡得歪七扭八,他整个人窝在被褥里,把我夹在衣襟内,一点都不冷。

​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随后就是大声的呼唤。

​“教主!!有法子了!有法子了!!”

​越钦渊几乎是一瞬间就弹了起来,把我颠得头昏眼花,从他的衣襟里探出头来,他快步打开门,连自己的仪态都没收拾。

​门一开,我就和门外一看就熬了几个通宵没睡的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越钦渊不管这么多,双眼通红,面上却是十分认真,“什么法子?好好说,说清楚,讲重点的。”

​来人是天启教的天师,他看了我一眼,有辱斯文四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开口道,“这位燕姑娘应该不是这儿的人吧。”

​越钦渊皱眉看我,我却是有些呆滞。

​哥们儿你有点牛啊,这也能看出来?!你看原著了吧!

​“我夜观天象,燕姑娘本应昨夜就离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被牵绊着留下了。”

​越钦渊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左手手心的猫爪印,若有所思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教主有没有听过,凡间有天生失魂之人?”

​“这类人从生下来就缺失一抹魂,所以普遍寿命不长,且缺失感官或者情爱,不是痴傻不堪,就是暴虐成性,但若有运气好的,把魂找回来了,便能渐渐恢复神智,得封仙班长命百岁,甚至原地飞升,羽化登仙,玉门神女,就是这样来的。”

​我有些吃惊,怎么还能吃到玉门神女的瓜?!

​“玉门神女千年前是一个痴儿,缺失魂魄,浑浑噩噩,后来魂魄归位,原地飞升,成了四海八荒唯一一个神女,背负天命。”

​“而传言里,玉门的魂,是从异世来的。”天师的眼神暗示了我,“燕姑娘,也是异世来的。”

​越钦渊一直沉默着,他在等,在等天师说出那个法子。

​“人各有命,既然燕姑娘在原本的身体里待不下去,甚至被身体驱逐,那我们是不是能理解为,燕姑娘的身体其实并不是那一副?”

​“燕姑娘是某个人缺失的魂,游荡的鬼魂是没有记忆的,误打误撞的碰上了君无救在路边救了个濒死的小孩儿。”

​“燕姑娘的魂魄能在猫儿濒死的时候进入猫儿身体,那也能趁那个小孩儿濒死的时候,顺理成章的进入小孩儿的身体。”

​天师把占卜的星盘摆出来,一一分析,越分析他越兴奋,我仿佛看见了那些讨论学术问题犹如入迷的教授们。

​“所以,我们可以让燕姑娘的魂魄,去找这样的失魂之人,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里。”

​“只需要一点引导。”

​天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眼珠子大小的铁盒,“这是同心蛊,顾名思义,母虫能够找到子虫,是苗疆拿来追踪的最佳利器,这种虫子打上魂魄烙印,魂死了也不灭。”

​越钦渊沉默着垂下手,不想去接。

​他如果同意了,代表着要看着我死在猫咪的身体里。

​然后又要花好一阵子时间,去等我找到自己的身体。

​他不敢。

​且不说这个法子到底靠不靠谱,单单是看我死在他的手心里这一件事,他就有点不敢想象。

​“教主不必担心燕姑娘会消失,还记得我开头说的,燕姑娘和这个世界有了牵绊,她离不开这里的。”天师小声提醒。

​越钦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样的束缚这么理所应当?

​他看向我,满眼的复杂,“离不开……是好事吗?”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越钦渊两个人。

​我坐在桌子上,我俩之间摆着那两个装着蛊虫的盒子,我沉默了许久,才低下头,用爪子把盒子扒拉开。

​里面的虫子安静的蛰伏着。

​我厌恶了一下,还是把它吃了下去。

​灵魂深处传来了一丝剧痛。

​来的太快走的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痛呼呢,痛感就消失了。

​……这多尴尬。

​越钦渊看着我的举动,呼吸急促起来,“你就这么信任这个法子吗?”

​“如果你不是什么失魂之人缺的那抹魂怎么办?”

​“如果你真的消失了怎么办?”

​“如果天师算错了怎么办?”

​“……”他张了张嘴,满目慌张,“如果真的没有用,那我怎么办……”

​我平静的用头把属于他的那个盒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可是,越钦渊,你要明白。”

​“不试,我也是要死的。”

​我很想笑笑,是不是笑一笑,他就没有那么慌张,没有那么无措,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看起来好像要崩溃了。

​“我本来就想着,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我心口发酸。

​他妈的,太想痛快哭一场了。

​但是不可以,猫咪的身体太弱了,泪水都逼不出来。

​“但是现在,我换想法了。”

​“我想死在等待你找寻我的路上。”

​我喵了一声,窗外,日出东方,光亮逐渐驱散黑暗。

​我的声音已经很久不像现在这样清脆有力了。

​“你没找到我一日,我就等你一日,就多活一日,我觉得那样也不错。”

​天启教随着日出而热闹了起来,行人开始上工,孩童追逐打闹。

​越团团的手指缠着敷衍的绷带,仔细看还渗着血,但他却丝毫不管伤口,而是兴冲冲的捧着一把剥好的松子朝着自家小叔叔房间跑去。

​猫娘娘生病了,这个松子是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太难剥了,他剥了一晚上也才剥了一捧。

​如果现在给猫娘娘送去,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越团团这么想着,一只脚刚跨进院子,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他的小叔叔,发出了一道高声悲怆的哭嚎声。

​穷尽力气,掏空心肺。

​越团团愣愣的走到门口,吊着的一口气还是吐了出来。

​然后。

​他手里的松子和泪珠同时落下,如同炸在天空中的烟火一般,洒落一地。

​再也捡不起来了。

21.(5.4更新)

​恒城,乞巧节。

​热闹繁华,人来人往。

​街头上戏班游行,外乡人牵着骆驼,人挤人的行走。

​酒楼上的说书人一拍惊木,言之谆谆。

​“说这修仙人们呐,血雨腥风……”

​风筝迎风而起,而后是漂亮的烟火炸起,虹桥之上,百姓欢呼,国泰民安。

​唯有世子府不算安宁。

​此刻,世子府被禁军团团围住,生怕有人闯进去把里面的人给害了。

​一马车的御医进去,紧接着又来了一辆马车的御医。

​不知道还以为皇上在里面生病了呢。

​“女世子到底怎么样了!”皇后娘娘焦急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御医,担忧之心高高挂着。

​里面的人是她哥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血脉,即使从小是个痴儿,也被保护得好好的,锦衣玉食精心养大,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清闲无争的女世子爵位,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怎么就在今天突然昏迷了呢!

​“皇后娘娘,您先坐下,关心则乱,小心自己的身子呀。”贴身嬷嬷连忙扶着她坐下,也是对那女世子尤为的担心。

​女世子除了痴和听不懂别人的话以外,其余时候里乖的不像话。

​长得漂亮,又听话,好照顾,真是举国上下都心疼着她。

​但就是命不好啊……

​贴身嬷嬷暗自红了眼眶,在心里骂着世道不公。

​“醒了!女世子醒了!”

​“啊!!”

​喜报刚刚传来,突然里面发出一声尖叫,掺杂着摔碎瓷瓶的声音。

​“女世子!您这是干什么呀!快把瓷片放下!”

​“我的祖宗诶!您快放下吧!我们不过去!”

​皇后娘娘坐不住了,连忙闯了进去,“回南啊!!你这是干什么呀!”

​暗黄的床褥中,躲藏着一道谨慎的身影。

​披散着头发,手心冒着血,手里紧紧握着一块尖锐的瓷片,示威一样对着床边的一圈人,身边的人有一丝动静都会惊吓到她。

​她惊慌的缩在床脚,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小兽,眼瞳不自然的疯狂颤动,紧咬牙关,说不出一句话,却又无尽的茫然。

​最终,她还是体力不支,双眼一翻砸进了床铺,晕死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彻底安静下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皇后娘娘被皇上接走了,太医轻声说着女世子的病,说是恢复了神智,但一时无法接受目前眼睛看到的一切,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大批大批的人去接触她,以免造成更大的刺激。

​“我是她姑姑,我也不能接触她?”皇后娘娘泪眼涟涟,“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呐……”

​皇上心疼的揽住皇后娘娘,安慰道:“回南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她。”

​房内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发现身边没有人,才缓缓放松了戒心。

​我觉得很奇怪。

​我好像做了个很冗长又说不通的梦。

​太零碎了,我拼凑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现在就像一个在深山老林居住了很久的野人,突然进入文明社会一样。

​无措、害怕、惊慌、敏感。

​我觉得周围的东西我都不认识,但是我好像知道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比如这个有底没盖的瓷器,可以盛水喝……

​喝个屁!

​我突然暴戾起来,对这些凭空出现在脑子里的知识产生了排斥。

​瓷器清脆的砸碎在地砖上。

​我这才好受了一点。

​我不停的敲打着脑袋,想把脑子里一直胡乱飞舞的碎片全部赶走。

​“啊——!!!!!”

​我嘴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我想用这样的方法把那些人、那些脸、那些眼泪全部驱逐掉。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晃悠,感觉我的脑袋装下了整个世界都无法承载的体量。

​久而久之,便生了埋怨。

​这些都算什么东西!

​从哪里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如同一个疯子,将眼前能看见的东西全数砸个稀巴烂,最后没有东西可砸,我心一狠,一头撞在了床头上。

​随后尖叫的就是别人了。

​“女世子!!”

​又是浑浑噩噩的疯癫了三四日,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听说了吗?好像是皇上遇见了一个天师,说是女世子的癔症他有办法治,皇上就让他住进世子府来了,行李都到门口了。”

​“真的吗?女世子这次醒来之后变得吓人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允许那个天师靠近啊……”

​“感觉比之前凶了好多,神智清醒了,也更吓人了……”

​一个花瓶毫无征兆的从二楼落下,正好砸在嚼舌根的几个丫鬟脚边,吓得她们发出一声尖叫来。

​她们抬头看去,只看见二楼的门被打开半人宽的缝隙,那里站着一个阴沉沉的女人。

​身上披着华丽金贵的明黄外袍,常年不绞的墨发垂下,苍白的面容更添几分阴翳,空洞的双眸、殷红的嘴唇,看的人寒意四起。

​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恶鬼,感觉下一秒就要撕开人皮,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来。

​“女、女世子……”

​丫鬟们颤颤巍巍的跪下叩首,紧张的等候发落。

​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她们小心的抬头,发现女世子已经不在二楼了。

​“吓死我了……”

​丫鬟们低声细语着站起来,还没缓过神呢,身后又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来。

​“劳驾,女世子的寝殿是在这附近吗?”

​男人身穿紫色吉服,墨发倾下,红玉发簪斜斜挽住发髻,眼眸里是一对异于常人的暗紫鎏金的瞳孔,美艳得十分突兀。

​“在下是皇上钦定的天师,来医治女世子的。”

​丫鬟们看得双眼发直,呆呆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天师微微一笑,抬脚离去。

​亭台楼阁后,我拿着浇花用的木勺正安安静静的给开的正好的牡丹花浇水,身边几个侍卫都尽量收敛呼吸声,低着头不敢看我。

​女世子这次清醒,好消息是恢复了神智,坏消息是恢复神智之后的女世子成了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而话题中心的本人——我,像是挤进了一具冰冷的躯壳一样,和这个世界产生不了一丝联系。

​我曾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我好像是腊月出生的,但念头刚起,我又觉得,不对,我好像是无父无母的,是在路边流浪被狼叼走咬得半死的乞儿。

​过了一会儿,又狠狠推翻,我好像是……在一个有滴滴声的白房子里出生的。

​眼前有晃眼的白光,有人欢呼着我的降生。

​混乱的场景让我险些拿不稳手里的木勺。

​我盯着眼前的牡丹花,无意识的抬手狠狠揪了一大朵下来。

​花瓣扑簌簌落下,侍卫们的头埋的更低了。

​呜呜呜好吓人……

​“女世子。”

​这声呼唤打破了寂静。

​我眼睫一颤,却也没有回头,侍卫们脸上写满了‘兄弟你挺勇啊’。

​那人声音染了几分颤抖,“……回南……”

​“燕回南。”

​几乎是瞬间,冰冷的躯体回了暖,我深吸了一口气。

​脑子里一直都有这么个声音,要回应。

​要回应他。

​我僵硬的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喊我的人,明明没有见过的,却看得我眼眶一热,心口砰砰作响。

​男人双眼逐渐染上湿意,就那么站在廊桥下,颀长的身形此刻有些微偻。

身边的丫鬟小声提醒我,“这位是皇上钦定的天师,叫做越钦渊,说是有过人才能,能……能医治女世子……”

​越钦渊见我回头,嘴角不受控的扬起几分,“燕回南!”

​我张了张嘴,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发出了如同扼住喉咙般嘶哑的声音,“……嗯?”

​这是我醒来十几天以来,除了尖叫以外的第一句话。

​但是声音太小了。

​我有些挫败,明明刚刚能好好回答的,为什么声音这么小?

​那人却突然如同大山倾塌,这么久以来的担忧瞬间淹没了他。

​他听见了。

​我眼看着他快步朝我走来,要绕过小湖景,他觉得麻烦,直接腾空而起。

​“真是神仙啊?!”身边有惊呼声响起,我看着他从天而降,精准的拽住了我。

​就那一刻,我这缥缈的日子犹如被牢牢把握住了一样。

​下一秒,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我眼前一黑。

​唇上染上湿润,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轻轻咬了我一口。

​这人,亲了我?!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就是好像很合理,但是实际又没那么合理。

​我产生了没有过的情绪。

​羞愤,惊讶。

​满脑子的‘这死男的敢亲我!!’

​我哆嗦着手一把推开了他,发现他正笑得灿烂。

​“疯子……”我越看越气,最后干脆不管了,冲上去对着他那张脸抬手狠狠就是一拳!

​“嘶——”

​我这一拳打得用力,他整个人都被我掀翻在地,身上的珠串落了满地,发丝微微凌乱,但他依旧是红着眼眶,笑着看我,如同许久未见,又如同一直期盼遇见。

“力气真大……”越钦渊笑着说,被打了他却不生气,反而夸奖着力气大。

神经病……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乱,愤愤的擦了擦自己的嘴,在身边那些侍卫涌上来之前一记眼刀甩了过去制止他们的动作。

冒犯了我的人,当然是我亲自处理。

​“放肆的狗东西。”我咬牙骂了一句,甩了甩刚刚打痛了的手,走上前去堪称暴力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力气大到能将他一个健硕的男人都拖动。

​我单手拖着他,气势凌厉的行走在白玉石地砖上,丝毫没有怀疑为什么自己力气这么大,头也不回的带着他走向了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

​一脚暴力踹开房门,因为力气过大门板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悲鸣声。

这间房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我反手将男人扔了进去,随后站在逆光处冷冷的盯着他,“这里就是你的居所,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放他出来!”

​身边的侍卫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一息。

​但他们却又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是……玩上囚禁了?

越钦渊,“哇……真带感……”

22.(5.5更新)

越钦渊被我关了足足三天才拖出来,我以为他多半是饿的渴的要受不了了,毕竟得让他吃点苦头,才算是‘赎罪’了。

但是我错了。

这该死的男人他一点疲态都没有,甚至脸色红润有光泽,一拳能打死十个我。

我斜斜的躺在榻上,眼眸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深深思量。

越钦渊,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智商不明。

此刻他正被两个侍卫押着双膝跪地,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情愿,反倒是从他进来的一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

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其实不算太好,但我却没有开口恶言恶语。

废话,这个越钦渊是皇上钦定的天师,专门来给自己治病的,我要是真把对方玩出个好歹来,后果不堪设想。

“女世子这两天身体可好?”越钦渊装出一副十分关切我的模样来,倒是把我给看笑了。

装什么装,昨天往死里咬我嘴子的时候你倒是不担心我身体了?

我挥了挥手,押着越钦渊的侍卫便松开了他,下人们皆是低着头快速的退出了寝殿,只留下了我和越钦渊两个人。

我本是光着脚的,此刻也懒得穿鞋袜了,站了起来朝着他一步步走去,顺手拔出了挂在榻上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

“皇上说,你是仙人。”我轻声说着,走到了越钦渊的身后,明黄的衣袍拖至地上,盖着如墨瀑布般的长发,我压低声音,弯腰把手臂撑在他的肩膀上,去看他的侧脸,“真的假的呀?”

越钦渊还保持着跪着的姿态,噙着笑意垂眸去看地毯,“仙人啊,看世人怎么理解了,有的变个戏法就能被人当成仙人,有的必须飞天遁地,才能有这个名号。”

我撇撇嘴,听不懂,感觉很无聊,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了精神,快步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一阵,哈了一声。

“瞧你这张脸,看着不像仙人。”我用匕首挑起越钦渊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和我对视,我恶意满满的补充了后半句话,“像妖精。”

“而妖精,是要被斩杀的。”匕首走笔游龙落在越钦渊的脖子上,隔着刀,我都能感受到他的脉搏。

一声接一声。

越钦渊也跟着笑了,“原来……凡人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看起来……蛮凶的。”

房间内骤然变黑,我身形一晃,手中的匕首和越钦渊都已经消失不见,我左右环顾一圈,发现越钦渊正躺在我刚躺过的贵妃榻上,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匕首。

“削铁如泥,是把好刀,不过你如今可不能玩这些,先没收了。”

我沉下眼,心情很不美妙,“仙人还抢人东西呢?”

越钦渊快速贴近我,眼睛诡异的泛起亮光,配上周边的黑雾,倒真像一只妖怪,“你不是说我像妖精吗?妖精可狡猾了,你真的不应该让那些侍卫下去。”

我沉默了两秒,突然红了眼眶。

“……”越钦渊显而易见的愣住了,他身边一团团张牙舞爪的黑雾也愣住了。

不是,怎么事儿,惹哭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下一秒就落了下来,这倒是把越钦渊给吓住了,我抿紧唇盯着他,手却握上了他的手臂,声音颤颤抖抖,惹人心慌,“你怎么吓我啊……”

“你明知道我身体不好的……”

越钦渊真的有点慌了,刚要抬手来给我擦眼泪,我的双手却以一个极其快的速度伸了出去,趁他不备,十分强势的将匕首夺了回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越钦渊却莫名有一种‘不愧是燕回南’的感觉。

匕首在我手里玩了一个漂亮的花活,然后不出意外的重新抵上了越钦渊的脖子。

我坏笑着擦掉鳄鱼的眼泪,报复一般说着:“狡猾的不止妖精,还有女人,尤其是能用眼泪把你骗的团团转的女人。”

越钦渊妥协地举起双手后退一步,“该说不愧是你吗,这些小脾气简直是独一无二的。”

睚眦必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我皱起眉头来,“我和你以前应该没有见过吧?”

这话一出,越钦渊立马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痛心状,“当然见过,只是你都不记得了而已。”

“我俩亲密无间,整天黏在一起。”

指小猫身体不好,只能走哪儿抱哪儿。

“你还很关心我,让我注意休息。”

指越钦渊有床不睡非得睡我的房间,惹得我一爪子挠一脸血。

“甚至你怕我走丢,还给我打上了特殊的烙印呢。”

指……指不下去了。

他说的那些我一句都不信。

首先,我应该没那么脑残。

其次,他那么脑残,我应该不会和这么脑残的人有什么‘特殊的烙印’的。

结论,死骗子。

我手里的匕首瞬间就朝着他刺去 ,越钦渊哟了一声,侧身躲过。

如同一场荒诞的戏曲,我的匕首就是那把刺杀的宝剑,踩着柔软昂贵的地毯,我将匕首再次朝他的脖子处挥舞。

金线缝制的千山牡丹袍因为我的动作在空中飞出一个完整的圆,匕首逮着空隙就刺,好几次险些扎进越钦渊的肉里,都被他掐着点躲开。

我也没泄气,反而进攻越来越急,身体下意识的使出了些练家子的身法,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越钦渊却注意到了,眼里有些惊喜,干脆大手朝着我的匕首抓去,我瞳孔猛缩,但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只见他的手刚抓住匕首的尖端,匕首就自动化成了一片片的花瓣。

我整个人身形失衡,狼狈的砸进他的胸膛。

越钦渊笑的十分开心,我十分郁闷。

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了。

早晚把他那双眼珠子挖出来穿成手链。

越钦渊不知道我心里吓人的目标想法,他的心情很好很好。

在重新见到我之前,对我最后的记忆好像只有手里逐渐失温的猫咪尸体了。

那么小一只,承载起了一个魂魄的重量。

越钦渊把它的尸体冰封了起来,日日夜夜看着,后来,天启教的树黄了绿,绿了红。

一年四季,越钦渊都替我看了。

他学会了把话语说给信纸听,也学会了在焦急的黑夜里,学着我的手法,给自己顺毛。

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念我的名字。

好像这样就会好一点。

越钦渊扣着我的后脖颈,把我束缚住,“好了,好了……你别折腾了,我挺难杀的。”

也许是我太累了,这些天的混乱一时全数落下了,越钦渊抱着我,慢慢坐在了地上,越钦渊暗自观察着我的状态,除了醒来的第一天那种高敏感度的应激以外,如今已经平稳多了。

窗外卷起一团黑雾,黑雾逐渐化出一个人形,如果我有之前的记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天启教的天师。

“燕姑娘魂魄安定,看来,假以时日,便能彻底适应了。”天师在窗外轻声交代,“教主可以以灵气滋养,会加快速度。”

越钦渊嗯了一声,“仙门百家那边还有什么异动吗?”

“还是老样子,大批的人冒充天启教的教徒兴风作浪,十四长老们已经在暗中绞杀了。”

越钦渊点头,“崆峒山那边的情况呢。”

天师说,“玉门神女的苏醒被燕姑娘的阵法强行抑制住了,这样下去,那具身体会衰竭的,君无救不信我们送去的那个衣冠冢,目前搜罗了一帮仙门百家开始寻找仙山的踪迹,好像不找到燕姑娘就不罢休,不过我们的仙山漂浮阵法之中,位置也是一息一变,君无救不可能寻到。”

“不过……恒城君主宴请仙门庆贺女世子恢复神智,三日后,会有许多仙门弟子来到这里参与庆典,毕竟是人皇,仙门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崆峒山和久群山那一群人都有可能会来,教主,要不要把燕姑娘提前带走?”

越钦渊低头看去,我已经睡得死沉了,手上还揪着他胸前垂下的头发,一副刚刚没打赢不开心的模样。

怎么还是这么好强呢。

“哪怕你软弱一点,我就带着你避世,永远不接触那些人……”越钦渊低声思量,他显然是十分纠结的。

毋庸置疑,越钦渊很强,甚至如今的四海八荒都很难找出一个比他还要出色的人了。

他自由又强大,他如果想,完全能够将怀里的人独占,关起来、绑起来、用结界把一切有可能会伤害我的人都隔在外面。

身边的人一遍遍都告诉他,他可以牵绊住我,可以把我养成一只懒惰的金丝雀,不需要思考那么多,反正他会替我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可是越钦渊不想。

他觉得,帅气又鲜活的天下第一阵仙比麻木的金丝雀要更加适合我。

越钦渊动作轻缓又稳,小心翼翼的将我抱了起来,才回头对外面的天师说道:“不了,囡囡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也很想他们了。”

天师有点不理解,“您不是不想燕姑娘离开您吗?如果那些人发现了燕姑娘,燕姑娘会和他们回去的吧。”

越钦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是自由的鹰。”越钦渊带着坦然地笑意看向窗外的天师剪影,“她只是翅膀暂时受伤了而已,我要做的是替她养好羽翼,至于她要飞向哪里,只要安全,天高任鸟飞。”

他妥协了,他还是干不来那些失去理智的举动,比起自己的占有欲,他发现他更想看对方展翅高飞。

他如同宣誓一般,垂下高贵的头颅,额头轻轻和我的碰上。

“我发誓,你会永远自由。”

23.(5.6更新)

恒城依旧热闹,世子府依旧冷清,越钦渊和我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他的所谓医治方法,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除了一天一碗黑漆漆的药以外,没有其他的手法了。

但是的确有效,这两天头痛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恒城庆典的今天,已经没有再头疼的时候了。

所以我对越钦渊的脸色还行,我想得开,就算越钦渊真的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也和我没关系,只要没害到我,没伤到我,他把世子府炸了我都不会看一眼。

身后的丫鬟手法轻柔的给我梳着头发,按礼教嬷嬷的话来说,今天的流程就是去吃顿饭,那些来来往往和我这个主角其实没什么关系,那些仙门百家都是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子来的。

身后的丫鬟正准备拿朱钗,就被越钦渊接手了,长发被剪短到齐腰,倒是养的极好,握在手里手感顺滑,越钦渊拿着木梳轻轻梳着,手上熟练的给我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出来。

我从铜镜里看了全程,看他拿起珠钗研究着怎么插好看的时候才开口,“这么熟练?”

越钦渊好笑的瞄了我一眼,“怎么?”

我幽幽的哼笑,“给多少女子挽过头发了?”

身后的人闷闷的笑弯了腰,挑了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替我戴上,话语里都是揶揄,“生气了?”

我反手一手肘打在越钦渊的腹部,没好气的躲过他摸我耳垂的手,“本世子生什么气,少动手动脚的,你如果不是皇上钦定的天师,你第一次冒犯我的时候就该死了。”

越钦渊连说了三个是,拿起桌子上摆了一排的口脂,挑了其中一盒打开来,挖了一点涂在自己的手背上,不太满意的放下又去试了试别的颜色。

直到终于找到他认为最适合的一盒,才朝我走来,一挥衣摆,自然的单膝跪在我面前,用指腹涂抹口脂,才轻轻压到我的唇肉上。

越钦渊眉眼流转,眼角微微上挑,一字一句低语问我:“真的舍得杀我?我看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我还以为你挺满意我这张脸的呢。”

我任由他给我涂好口脂,觉得好笑,“本世子见过的美貌男子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脸就能勾引到我?”

越钦渊摇摇头,“这不是勾引,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去勾引,我这是无私奉献。”

听得我额角突突,不耐的凶他,“涂好没!手脚这么不利索,就别抢丫鬟的活干!”

“诶!”越钦渊突然正色支起身子,“我可不是丫鬟。”

我冷笑着用染了丹红色的指甲戳在他的胸膛上,“我府上只有下人,和狗,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越钦渊沉默了一下,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

我只觉得荒谬,心里郁结,越想越不得劲,有一种想把他打一顿但又怕打出事的无力感。

要不……等晚上把他绑了打一顿吧?

越钦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人在门外通知说轿辇已经备好了。

正经场合穿的都是明黄的锦袍,大大的拖尾背后绣了硕大一只金虎,脚踏祥云,头顶红日,红日延伸到胸前,气势磅礴,严以律己。

越钦渊十分懂事的对我伸出手来,我盯着他的手心看了两秒,不爽的狠狠一巴掌扇在他手心,越钦渊才慢吞吞的把手心换成手背递过来。

这才差不多。

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走了出去。

其实我觉得,越钦渊就是狗。

是一只野狗。

野性又难管,虚与委蛇又要装乖。

他在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一点点、一分分。

如果我放任一分分,他就卖乖一分分。

看着就想给他脖子上打条链子,栓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直到他知道该低头了才给他水喝,给他肉吃。

……还有摸头奖励。

噫!!

我一阵恶寒,瞬间把脑子里不能看的画面全部赶走,越钦渊也察觉到我在出神,凑过来在我耳边说话,“你还在想我是不是狗吗?”

被戳中心思,我的脸色一下就臭了,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把手抽回来,越钦渊连忙拽住,哭笑不得的怼我,“怎么一言不合就气急败坏呢,我又没说你不该想,再说了,我还挺喜欢狗的。”

我哦了一声,毫无感情的骂他,“毕竟狗是群居动物。”

越钦渊摇头,“家养的狗是友好的群居动物,但是野狗不是。”

他回了头,逆着光,模样认真,眼里的野心却深深扎进我心里,越钦渊身量极高,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给我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咬上我脖子的错觉。

“野狗是最有领地意识的动物,你把野狗领进家门后,你就是他的所有物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听得我双眼发虚。

我俩安静了许久,身后一排丫鬟们不近不远的跟着,此时他们也好奇为什么我俩停下脚步不走了,想问又不敢开口,他们只好安静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不远处候着。

安静到我有些不适了,越钦渊突然靠近我,吓得我往后仰去,不出意外的被拽住了手臂拉了回去,越钦渊双眼冒光的看着我,嘴角有着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囡囡,你想听这个吗?”

我似有预料,想抬手去堵他的嘴,却来不及了。

“汪。”

我头发一懵,四肢都僵硬了。

这种复杂的感觉持续到了我坐在轿辇上。

轿辇摇摇晃晃,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落在骑马跟在轿辇旁的男人身上。

说实话,有点爽。

我的性子是不服输的,在知道自己有可能征服了一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逃避责任觉得麻烦,而是爽。

对,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我不轻易给什么东西打上‘燕回南所属’的标签,觉得这样的举动十分幼稚。

“但是……感觉也不错。”我掐了掐手指尖,低声喃喃。

轿辇外,越钦渊能清晰的听到我的声音,下一秒就得意的勾起嘴角来。

他明白燕回南身边有多少人,那又怎样?他已经是第一个站在她身边的小狗了。

其余的狗来一个他打一个!

轿辇在大恒殿门停下,越钦渊从衣襟里摸了个全脸面具出来戴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才照旧伸出手背要扶着我下轿,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没动。

干什么戴面具,装神秘?好配得上他天师的神秘身份?

死装。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殿门有许多人,都认出了我是谁,此刻都有些好奇,朝着我这边打量。

我不耐的用眼神一个个扫回去,那些人瞬间就老实了,埋着头行礼。

我的眼神慢悠悠的落回越钦渊身上,他此时却有些不明白了,他伸出的是手背没错啊,难道是刚刚那声汪惹她厌恶了?

我嘁笑一声,伸手将他的手背转成手心,才不轻不重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越钦渊一愣,他明白我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了他的逾矩。

越钦渊一连好几次深呼吸,都没压制住面具下上扬的嘴角,他第一次知道‘心花怒放’这个词。

我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有些好笑,戴了面具显得更傻了,“看什么,扶好了,把我摔了,三天不许吃饭。”

说完我刚要下轿辇,越钦渊却如同解冻了一般,衔着明显的开心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你干什么!”我气急败坏的一拳砸在他的后背上,越钦渊抱着我还转了个圈才让我落地,笑的十分不值钱,看得我来气。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越钦渊就是一条不停试探我底线的野狗!

我气的一巴掌打在越钦渊脸上,他也不恼,笑嘻嘻的把脸凑近我好方便我打,“这个高度好打。”

“你这人!”我烦得很,不去看他了,引路的公公有些拘谨的朝着我叩拜后才爬起来带着我往里走去。

还悄悄的回头去看跟在我身边的越钦渊,一脸佩服。

都知道女世子恢复清醒后脾气坏的很,大家连一个举动都得揣摩,这个天师当真是……脸皮厚,胆子大,难怪这天师的俸禄该他领呢……

穿过殿门,便能看见许多修仙打扮的人,很好分辨,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的教袍,从花纹或者玉佩就能分辨谁和谁是一堆的。

越钦渊领着我穿过他们,我倒是没多在意这些人,越钦渊却暗中打量着我。

按理来说,都到今天了,我怎么也该恢复记忆了,可是看面上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多接触一点熟悉的人,就更能想起来一些?

想着,一个小少年奔跑着,转身便撞上了我。

越钦渊眼疾手快的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往他那边一带,才免于站不稳摔跤的局面。

我面无表情的站直,低头去看那个一脸害怕的小少年。

小少年穿着绣着蓝竹的道袍,圆嘟嘟的脸蛋此刻憋得通红,双手不自然的捏住衣角,表情难以言喻,“十分不好意思姐姐!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他这样有些好笑,怎么一副憋尿的表情?

越钦渊替我开了口,“你是青渊山的弟子?身上绣蓝竹,小小年纪就是大师兄了?”

小少年确认我没有生气之后才有模有样的拱拱手,“小辈白褚,师承青渊山大长老,我年纪小,师父说太闲了养一个我玩玩,我就被玩成大师兄了……”

“……”我想笑,但是觉得笑了不太礼貌,“怎么你一个人乱窜,你师父呢?”

“阿褚!”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男子,男子身穿纯白素衣,身后背着一把剑,看见白褚的时候才呼出一口气,“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吗?你怎么乱跑……”

男子一把捏住白褚的脸蛋,“你要是跑丢了,你师父不得和我师父打一架?”

我看了两眼,有些奇怪。

这人……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白褚小声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那个男子,男子连忙站起来对着我们拱手,“实在不好意思,阿褚年纪小,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场合,有些害怕所以才到处找我,这事也是我不对,我给二位赔罪……”

男子子话还没说完,人却僵硬了几分,他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

越钦渊一双眼睛透过面具打量着他,没吱声。

我看他这个样子,皱了眉,身边的公公一直在观察我的脸色,皇家其实蛮支持结交修仙门派的,尤其是本家一族,身后有更多修仙门派支持是好事。

那个公公是个懂事的,看我脸色变差了,生怕我一个不开心现场把面前的人爆头,连忙开口喝止,“大胆!这位是恒城女世子!小心你的眼珠子!”

男子这才回了神,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听见我的身份之后又莫名冷静了下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来,“草民愚钝,刚刚一时将女世子认成了一位故人,有些晃神了,冒犯了女世子。”

我歪头,思考了一瞬,还是开口问,“你那位故人和我长得很像?”

男子艰难点头,语气有些低迷,“那位故人是我好友的小师妹,和女世子长得有九分像,但她此时估计不会出现在这里。”

“哦。”估计是有事来不了此次庆典,我也就没了继续询问的兴趣,刚想和越钦渊说进中殿去找我姑姑的时候,越钦渊却突然开了口。

“为何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挑眉不解,这有什么好问的,那位小师妹不来有什么稀奇的,庆典而已,一个门派来一个人都行。

男子琢磨了一下,挤出一丝微笑来,“她……受了点伤,现在醒不过来了。”

看看看,就是你要问吧。

我暗中打了越钦渊一下,用眼神谴责他,现在好了,问出地雷了。

越钦渊半夜都要爬起来给自己一耳刮子怒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手指被捏了一下,越钦渊戴着面具的脸朝我偏了偏,“真是遗憾,盛典上可有许多好吃的……”

男子更难受了,“是啊……小师妹很爱吃东西的……”

我真服了。

我恨不得把鞋子脱下来塞进越钦渊那张淬了毒的嘴里,再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晃成拨浪鼓。

你礼不礼貌啊!人家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那个小师妹多半是生病了或者已经无力回天了,还在这问啥呢。

越钦渊对着我点点头,表示不问了,“敢问兄台名讳?”

男子嘴角带起点笑意,“久群山大弟子,沈解。”

沈解……

我微微出神,越钦渊见我这样才满意地揽过我,“相遇是缘,不过庆典快开始了,我们就先进去了。”

我任由越钦渊带着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听见沈解在身后和谁打了声招呼。

“哟!沈姐姐!”有人高声喊了一声,随后就是沈解笑骂的声音,“鹿师兄怎么才来?”

我顺着声音回了头,看见沈解身边站了三个人,应该是刚刚才来。

被沈解称呼为鹿师兄的人站的最靠前,身形魁梧,肌肉蓬发,看年纪二十七八的模样,沉稳有力,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些憨厚,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条手链子来。

“在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摊子,感觉这种小女孩的首饰小师妹应该会喜欢,就买了一条,等她醒了,就送给她。”鹿师兄嘿嘿笑了一声,他那双大手捧着一条小链子属实是有些不适配。

鹿师兄身后的两个男子皆是无奈地笑了,看起来温润文雅的男人摇了摇扇子,“你这天南地北的到处买小女孩儿用的东西,你那一柜子给小师妹买的礼物都要堆不下了。”

另一个男子手里拿了串葡萄慢悠悠的吃着,“大师兄最疼小师妹,就是眼光不好,明明我和你说小师妹喜欢的是红玛瑙……”

大师兄啧了一声,给自己的俩师弟一人一拳,“就你俩话多……”

他们有说有笑的,我看在眼里,觉得奇怪。

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但却觉得他们这样我挺熟悉的。

真奇怪。

我回了神摸摸自己的脸,该不会我又犯病了吧?

24.(5.7更新)

​宴会举行的过程对于我来说过于喧闹,无非就是觥筹交错,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凑到我面前来说些吉祥话,送来的贺礼也是些让我提不起兴趣的金银珠宝。

越钦渊就显得很懂事了,主动去和皇上说先带我出去透气。

​征得同意后我又单独和我的皇后姑姑说了几句话,对于这个亲人,我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有时候别人的担心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压力 。

从后厅出来的时候,意外的没有看见越钦渊,却看见了其它的人。

​是下午和沈解说话的三人。

​他们三个也许也是在躲清闲,站在假山前闲聊着,而我从厅内出来正好在他们身后。

​我有些踟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就得从他们中间穿过,不走的话站在人家身后搞得像我在偷听一样。

​这就尴尬了嘛。

​“沈姐姐说他暗自在崆峒后山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藏匿小师妹身躯的踪迹,久群山寻踪术最为出名,却也找不到。”那个模样文雅的摇扇男子面上有些落寞。

​“也不知道小师妹会不会怪我们三个做师兄的,没看好她的肉体。”蹲在湖边垂着头的男子低声细语的,有些低迷,“好久没踢我了,还有点想呢……”

​“师父已经很久不出现在崆峒山了,但崆峒山内没有,可能真的是带在身边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被沈姐姐称为鹿师兄的男人落寞的看着手心的手链,“那丫头从小就是我们三个带到大的,也不知道跟着师父风餐露宿的得多委屈。”

​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那三人立马机警的回头,眼神刚锁定我,三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

​“小小小小小……”扇子跟装了马达加速器一样疯狂抖动。

​“我的清汤大老爷!!!我在做梦吗?”蹲在湖边的男子怪叫一声,迷迷糊糊的站起来。

​“……”年岁最长的男子却是一瞬就红了眼眶,但也冷静的最快。

​浑身瞬间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还在不正常的抽搐。

​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妹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

​但是这张脸……

​真的太像了。

​“不是她……”男人低低地自我安慰几句,才开了口问我,“姑娘是?”

​我抿唇,其实并没有必要和这些修仙的人介绍自己,但是面前的三个人,我对他们的印象很好。

​虽然没有交集,但是印象很好。

​好像是相处了很久的,关系不错的人。

​我也很想傲慢的甩下一句‘庶民不配知道我的名讳’,再昂首挺胸的忽略他们离开。

​……但算了,太傻了。

​于是我挣扎了几秒,最后不情不愿的臭着一张脸自我介绍,“恒城女世子,燕回南。”

​“……”

​他们三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空白的表情。

​“你叫什么?”

​?

​你们三个是在唱一出名叫‘绝望的文盲’的戏吗?

​我有点没耐心了,“燕回南,是燕子春天回到南方的意思。”

​中间的男子呆呆的,开了口,“……不对。”

​“什么?”我不解。

​哪里不对,我自己的名字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男子尽量放轻声音,怕我是一道幻术,是一堆随时会被打破的泡沫。

​他轻轻的解释着,声音却夹杂了几分难过,“你来到师门的时候,才不过半岁,野狼把你叼走想吃掉你,但师父路过把你救了回来。”

​“长大到会说话之前,你是没有名字的,我们总是囡囡啊、囡囡的叫你,后来你会识字了,背的第一首诗,就是那首白云落。”

​“马踏断戈巾帼在,秋钿康定燕南归。”

​“你说战士拼杀于沙场,但燕子会在粮食丰足的季节里替他们飞回家中报平安,你想天下和平,再无战事,你想国泰民安,家宅安宁。”

​“这才是这个名字的意思。”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面上动容,但心里堵得慌,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残忍的开了口,“……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三人都如同惊醒了一般,我和他们记忆里的小师妹生的的确有九分像,但细细看去,还是有不同的。

​他们的小师妹从小就养得好,还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扎两个辫子喜气洋洋的,全师门都喜欢捏她的脸,滑滑嫩嫩能掐出水来,每年新年,小师妹的枕头下的祝福安康的压岁钱是最多的。

​而面前的女子,面色是病态的白,嘴唇殷红如血,一看就是从小生病到大,身形纤细,一阵风就吹走了,骨瘦如柴的,浑身萦绕着喝多了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病弱感。

​虽也是差不多的五官,但却是两个极端。

​这不是他们的小师妹,他们骗不了自己。

​“冒犯了女世子,在下崆峒山大弟子鹿治貌,这是我的二师弟楼生,三师弟落棋。”鹿治貌老老实实的道了歉,刚刚对着人家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人家没觉得自己失礼派人乱棍打出去就已经很仁慈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僵硬的点点头,“喔。”

​我抬起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走廊,“我要过去。”

​三个人连忙让出位置,我才慢悠悠的走过去。

​越钦渊在此时出现了,依然戴着他那个丑到爆炸的面具,看得我双眼一黑。

​我快步越过三人,走到越钦渊身前,“你去哪儿了。”

​越钦渊好笑的低头看我,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包鸡肉饼,“知道宴会上的菜品你不爱吃,我出宫给你买了爱吃的。”

​我满意的接过来,小口咬着,越钦渊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三人,询问我,“你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我抓住他话里的意思,“他们?原来你认识他们三个?”

​越钦渊坦然点头,“我是天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况且,他们小师妹在我手上。”

​“咳咳————”我一时不察,猛的呛到,吓了越钦渊一大跳,连忙弯腰给我拍背顺气,“哎哟我的祖宗哟,你慢点。”

​被吓到的还有不远处一直偷瞄这边的三人。

​他们快步走上前来,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崭新的水壶递过来,“是新的,里面装了水,喝点顺顺气。”

​我其实只是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就没事了,但看见那个漂亮的明显是新买的水壶,又看向一脸紧张的鹿治貌,我还是接了过来。

​犹豫的喝了口水,鹿治貌才放下心来,挠挠头嘟囔,“怎么也这么粗心大意的……”

​我结结巴巴的开口,“这个水壶……多少银子,我买了吧。”

​鹿治貌笑笑,“送你了,看来我眼光还是不错,小女孩儿都喜欢这种水壶,我再去买一个给小师妹就行,那女世子,我们先走了。”

​不,我只是觉得我都对嘴喝了,你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还拿回去自己用吧。

​我回了神,看着他们转身,​鹿治貌一旁的楼生却摇了摇扇子,回头把眼神落在了我身边拍背顺气的越钦渊身上。

​他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声音也很耳熟。

​越钦渊不动声色的回敬了楼生一眼,目送他们离开后才贴到我的身边耳语,“我们也走?”

​我点点头,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热意,有点烦躁的扯过越钦渊,吐槽,“他们小师妹真在你手里?”

​越钦渊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突然无意义的抬手拽住我的衣袖,然后坦然点头。

​我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把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来,气出颤音来,“不是大哥你有病吧,你还干绑架这一行啊?你挺会赚钱呐?买卖人口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越钦渊看我小嘴叭叭的,有点初见时我躲在白裳竹身后打嘴炮那意思了,觉得十分有意思,笑的眼眸弯弯,隔着面具都能看见,“犯法,恒城哪条法是这么写的?”

​我面上一空,对啊,恒城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律法,那我怎么张口就来了……

​但我懒得在意那么多,白眼一翻,“我怎么知道!总之,人家一直在找他们的小师妹,你赶紧把人还回去。”

​越钦渊撇撇嘴,“还不了,他们小师妹都不记得他们了,还回去也没用。”

​我头更大了,“什么?你还把人整失忆了?”

​“你小子玩的挺花啊,下一环节是不是就到意外、假死、得绝症了?”

​越钦渊眨眨眼,摸着下巴琢磨着,“这种剧情挺新颖的,编成戏本子肯定爆卖……”

​我下手一拳打在越钦渊的肚子上,“有病,你还不还吧。”

​越钦渊叹气揉揉自己肚子,“不是我不还,是那个小师妹目前还没有办法回去。”

得知越钦渊没必要骗我后,​我这才稍稍消停了一会儿。

​也许是自己的前半辈子不太圆满,我便想看别人过得圆满一点,再圆满一点。

​好像别人能幸福,我也能从中偷一点幸福出来。

​我低头看着手心的水壶,水壶不是男子用的那种又大又丑的款式,而是漂亮的圆盘形,挂着的穗穗里有一个手缝的燕子娃娃。

​这是属于另一个‘燕回南’的。

​我想着,指腹摸了摸那个燕子娃娃,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个丑到爆炸的燕子娃娃取了下来,唤来一个宫娥,让她把这个娃娃送回鹿治貌手上去。

​越钦渊眨眨眼,含笑问我,“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手缝的娃娃吗?”

​我冷着脸不看他,“谁说我喜欢,针脚又丑又疏,纹样也难看,知道的那是个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乌鸦。”

​“那你还摸了又摸。”

​我沉默了。

​过了许久,湖面刮起一阵阵凉风,带动了我的墨发,我才生涩的开口,“那不属于我。”

​“那是用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不属于我,我就不要。”

25.(5.9更新)

回去的轿辇被越钦渊换成了更稳的马车,我也没意见,只是把试图跟上车的越钦渊一脚踹了下去。

想得美。

越钦渊脸上一片空白,委屈的站在马车外面,故意拉长音调喊着我,活像一只学舌的八哥,“燕回南——”

“燕回南——!”

“你好狠的心——”

他喊归喊,还要喊的幽怨,喊的可怜,还用爪子学着野狗挠门。

刺耳的声音使我不堪其扰,终究是妥了协,没好气的提高音量喊他,“别嚷嚷了,上来!”

“好嘞!”外面传来一道有力干脆的应声,越钦渊长腿一掀,整个人几乎是滚着圈往我怀里砸。

我一脸淡然,精准的揪住了他的耳朵,对于越钦渊这种无时无刻想往我身边贴的行为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人的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这才不到半月,我已经习惯身边有只不听话的野狗了。

“哎哎哎哎哎……”

马车轱辘转,穿过宫墙,一路上都能听见那些修仙者们说话的声音,偶尔提起几个名字还能让我听得一愣。

这一天下来我心里只剩下奇怪了,好几个人我都挺眼熟的,但是细细回忆,我又确信我并没有见过他们。

可能是真的是又犯病了?

这么想着,我用脚踢了踢越钦渊,“之前的药,回去了再给我整一碗。”

“……好。”越钦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沉默着捏了捏我的脸,换来我不客气的一拳。

越钦渊笑笑,支着头看我,有些出神。

他刚刚借口说是出宫给我去买吃的,实际上是去见了天启教的天师。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却还是没有想起来之前那些事的迹象,让他有些担心。

天师也已经汗流浃背了,按理来说醒来没个几天就慢慢融合了,想起之前的记忆是顺理成章的,但谁知道这么久过去了,甚至见了之前的好友和师兄们,也没想起来。

“再、再等等,应该快了……”天师艰难的安抚着自家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教主,话音还没落呢,越钦渊轻轻一挥手,天师整个人突兀的拔地而起,被无形的风抡了起来,脸朝地狠狠的砸在地上。

鼻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天师也是苦不堪言,这根本就解释不通嘛!

越钦渊承认他有点拿不准了,但是手心的印记又在告诉他,燕回南的确就在眼前,他们用了全部的幸运,赌燕回南会想起来。

幸运来的很快。

马车外传来了沉闷悠扬的哨声——

我双眼一睁,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定神去听,一下就分辨了出来,这是宫门遍布的石海哨。

偌大的皇宫里,皇上和各位妃子娘娘住处四散,如果遇见危险,总要有能及时通知的东西,横竖交错的宫门栏杆上,都有一种石器,中通纵横,将牛角连接孔洞,朝着里面吹响号角,声音便会传出百里,声势浩大。

“这是怎么了,怎么吹响石海哨了……”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大……”

“有刺客吗?”

我站在马车上,高众人一等,抬眼去看那最高的烽火台。

“点燃狼烟了……”我低声喃喃,耳边传来了惊呼声,数道箭矢如同大雨倾盆般,朝着皇宫内大批射出。

“保护女世子——!!”

“拔剑!!”

我的手被越钦渊拽住,他大力将我拽回马车内,马车的材质不错,箭矢射不穿,躲在里面算是安全的。

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才安静下来,越钦渊上下检查着我,确认我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这些人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我看着,更像是想趁着今日庆典,一口气杀死仙门百家的弟子们。”

气氛有些凝重,我听着他的话皱起眉头来,今日来到庆典上的基本都是各个门派的大弟子或者直系弟子,是为了凸显各门派对人皇的尊敬。

究竟是谁胃口这么大,想一口气吞下仙门百家的未来?

外面安静下来后,我有点担心姑姑,宴会上,皇上和皇后得一只待到最后,此时宴会上一定更难过。

我想着,将碍事的拖地外袍摔下,两步爬起来要跳下马车,刚掀开帘子,就被两个侍卫拦住,“女世子请躲好,属下将您送出宫……”

“闭嘴!”我拔出马车内一直备着的宝剑,一剑砍断马车前的马匹绳子,翻身就坐了上去,提高音量喊道:“世子府的人不许贪生怕死!给我回宴会!”

我又回头去看越钦渊,对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我的音量降了些,“和我走?还是在这等我?”

越钦渊以为我会直接离开,却没想到我扭头来看他,甚至说出了极为有诱惑力的话。

坐在马匹上的女子面容凌厉,手持宝剑,腰身挺立,天公不作美,乌云卷起狂风,她的墨发如同诡谲的浓雾,乘风而起,令人窒息。

越钦渊勾唇一笑,一把跃起,落在我身后,代替我的手拽住缰绳,他的热度从后背传来,我有些不自然,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松手交给他来了。

“走!”

急促的马蹄声代替箭雨,朝着宴会的方向涌去。

刚看见宫门,一道道黑影从天而降,和各门各派的弟子们拼杀起来,越钦渊带着我一路无阻的闯进宴会,发现鹿治貌和楼生执剑挡在了皇上和皇后身前,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因为情况突然而受了点伤。

皇上看见我的时候一愣,“回南你怎么又回来了?!快些过来!已经通知禁卫军了!”

皇后也急的很,但如今为了不添乱,她被皇上护在怀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通红着看着我,满是担忧。

我心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着他们扯了个笑容来,“姑父,姑姑,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意思是,死也要和亲人死在一起。

越钦渊垂眸看我,他真的有点犹豫了。

是不是,这也正好是个好机会呢?

燕回南在恒城身份尊贵,一生平安,有的吃有的穿,甚至还有疼爱她的家人。

如果她想起来了,就意味着会失去这一切,去面对之前的种种。

我偏过头,下意识的抓住了越钦渊的手,“你别离我太远,受伤了我可不救你。”

越钦渊释然的笑了。

这样也好。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他越钦渊有的是时间陪着燕回南活完这一辈子。

越钦渊弯下腰,大手反握住我的手,“好,都听世子殿下的。”

黑衣人们如蝗虫过境,冲进殿内,为首的人还高声喊着:“奉天启教主之命!取尔等首级!”

“灭仙门!平众生!”

黑衣人口中的号令喊得在场的人心中怒火中烧。

越钦渊听着这个话语,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大手在空中一握,一把剑凭空而现。

殿内瞬间乱了起来,我退至姑姑身前,手中的剑十分灵活的刺杀了好几个黑衣人,他们如同疯子一般扑上来,招招朝着人脖子砍去,气势极为骇人。

禁卫军大批大批的赶到,但是黑衣人的数量简直多到出乎人的意料,殿外密密麻麻的一片,还在不停地往里冲。

我的手臂被刀刃狠狠化开血肉,疼痛使我松开了手中的剑,但我一咬牙,用另一只手迅速接住,然后反手割下面前人的头颅!

“囡囡!”越钦渊闪身上前,剑没入皮肉,他快速的将我背后冒出来的人一刀刺死,才将手覆在我的手臂上,手心涌出紫色的雾气,掠过伤口,疼痛也消失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护好你自己吧。”

鹿治貌他们已经不在殿内了,也许是出去了,也许是死了。

我皱了皱眉,但还是决定先回头将皇上和皇后塞进了内室,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姑姑手里,“从里面用桌子柜子把门堵好,然后从密道离开,我安排了人手接应你们去下地宫,结束之后我会去地宫接你们,在这之前都躲好。”

“不行,朕作为一国之君……”

我不耐烦的出声打断,“您作为一国之君,才更要活下来,您死了,整个国都会乱。”

我不和他们废话,双手将门合上,在闭紧之前,我和眼含热泪的姑姑对视了一眼。

门被关紧,我快速转身朝着殿外冲去。

越钦渊将殿内的黑衣人一口气斩杀殆尽,见我出来才对我笑了笑,我有些哑然,越钦渊就站在殿内,他的四周全是死掉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分惨烈。

他的脸上溅上一道血液,和嘴角的笑容同时出现看起来倒让人寒意四起。

我注意到,他的双眸亮了起来。

“囡囡,走没有血的地方过来。”他对我伸出手,说的话云淡风轻的,像是让我下雨天别踩水一般。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深刻的意识到修仙者和凡人的区别在哪里了。

凡人打架都是真刀真枪的拼杀,修仙者打架是各种斗法斗器。

压根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抬脚走去,越钦渊稳稳的握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出殿门,越钦渊一个抬眼,天边的雷声滚滚,数千道滚雷落下,精准的劈在了那些黑衣人身上,一时惨叫声四起,我下意识的被白光闪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安静了一下,然后有人怒骂了起来,“越钦渊?!”

“是越钦渊!!”

“在这装什么好人!一边派人绞杀我们,你自己却在这里救我们?!”

“呸!伪君子!”

仙门的人逐渐聚集了过来,都摩拳擦掌着想拔剑斩杀越钦渊,鹿治貌他们却站的远远的,脸色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我狠狠地把手里的剑刺进一边的木桩内,入木三分,剑身铮铮作响,倒是把一众人唬了一下。

“各位,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冷着脸站在越钦渊身前,直视着他们,他们认得我这张脸,知晓我的身份,但我身后站着的是仙门百家人人喊打的越钦渊啊!

杀了多少人,背了多少人命,他就算是死一万次都赔不了!

“女世子为何要帮着这个魔头说话?!”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魔物!杀了我的师弟们现在还要来杀我们!”

“你是人间的女世子,你不心疼你的子民吗?!你的子民死在天启教手上的事故发生的还少吗!”

“你为何要养虎为患!”

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指责,听得我额角直突突。

我扯下腰间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令众人闭了嘴,我这才冷冷的开了口。

“证据呢?”

人群一愣,又躁动起来,“人命桩桩件件!今日死了这么多人!这都是证据!”

我哼笑一声,“怎么,你们也拿不出来那些人是什么劳什子天启教教徒的证据,才破罐破摔的拿死人说事吗?!”

“喊两句台词,便能将罪过嫁祸给别人了?”

我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襟,恶狠狠的吼,“灭众仙!平众生!我也喊了!怎么,我也是天启教的人?!”

我又踹倒旁边拿剑的,“刚刚那群人对越钦渊可是下了死手的,你们他妈的眼睛都瞎了?!”

“没有越钦渊出手,你们这群仙门废物早就被灭光了!还有命在这里倒打一耙一起狗叫!”

我气极反笑,“说我养虎为患,我看,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才是那只虎!”

“都给我滚!”

禁卫军们成列排开,将那群修仙者们逼的步步后退,我有些担心越钦渊的心情,结果回了头,发现越钦渊嘴角还含着笑。

也不知道这么看了我多久,像是瞅见了极为稀罕的东西,一秒都舍不得挪开。

我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扯着他就往宫门后走。

如今是全城戒严,禁卫们开始检查各个宫殿有没有藏起来的歹人,我先带了一队人去地宫接人。

皇上和皇后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御医来仔细检查后便去休息了。

这事闹到后半夜,恒城却还在紧张气氛中。

我喂姑姑喝了汤药,扶着她躺下了才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殿门的越钦渊,他走上前来拽住我就跑。

我一脸茫然,但还是跟着他迈开步子来。

他完全是没有目的地的跑,跑累了就拉着我走,走不动了就回头盯着我笑。

直到现在,我俩才算是独处。

我也憋了许久,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你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今天就哑巴了?他们朝你泼脏水你不会泼回去吗?你没长嘴还是没长脑子……喂!”

越钦渊笑的极为开心,一把就将我拥进怀中,双臂有力的勒住我的腰身,“哈哈哈……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我气的脸都红了,一拳拳打在越钦渊的后背上,“你还笑!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你怎么想的!以前他们也是这么欺负你的?!你也是这么窝囊着任由他们给你抹黑的?!”

越钦渊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把脸埋在我的发丝里,感受着发丝传来的细微痒意,“……习惯了。”

“解释他们也是不会听的,人们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还有啊。”越钦渊突然正经,“我不窝囊,我只是懒得和他们扯皮,我绝对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也绝对靠得住,我有房有钱有脸有身材,你跟了我只会吃香的喝……”

“还贫嘴!”我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拽住了越钦渊脑后的青丝,惹得他立马闭嘴了松开我,讨好的把自己的头发从我手里解救出来。

我看着他这幅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是无语,换了我,谁敢给我扣帽子,我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我气的转身就要走,越钦渊却突然急了,快步挡道,“囡囡啊,生气了?”

我的确是生气,眼眶都气红了。

我满脑子都是那些人指着越钦渊鼻子骂他的场景,越钦渊一身血色,站在人群之中被千夫所指,那股孤寂感从骨子里溢出来,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对立面,而他的脸上是习以为常的无奈的笑容。

笑容的意思是:你看,即使我帮了他们他们还是要骂我,是不是有病?

真踏马有病!

我在心中怒吐脏话,骂那些人,也骂越钦渊。

都是神经病!一起炸了拉倒!

越钦渊失笑,抬手揉了揉我微微泛红的眼角,“可怜兮兮的,跟小猫儿似的。”

我不理他,他这才垮了笑容,“囡囡啊,你别心疼我。”

他说了这句话,又思考了两秒,自己推翻自己的话,弯下腰拽住我的双手,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我的手心。

高挑的鼻梁蹭着我的指缝,热气从他唇间喷洒而出,惹得我双手不停地颤抖,“不对,你还是多心疼心疼我吧。”

“你上一次也是这样,很坚定的信任了我。”

“可我该怎么报答你这份信任呢?嗯?”

“我从来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他们的话语对我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我甚至在高兴,他们越伤害我,你就越心疼我。”

“当年你说你相信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就离不开你了,但我舍不得束缚你、将你藏起来,我打算着,你如果足够心疼我,是不是也会动这种念头,把我藏起来,关起来,成为你一个人的所有物。”

“你这次又很坚定恶站在了我的身边,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情……”

他那双平日里就妖艳异常的暗紫色眼眸,此时竟然泛着可惧的亮光,他从我的手心里缓慢抬头看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都开心死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我的大脑乱成一锅粥,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你……”

他的手心突然发烫,烫得我俩都一惊,越钦渊翻开自己的左手,那个猫爪印记开始发光,发烫,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你这是个什么印记……”我还觉得奇怪,但一看见那个印记,耳边瞬间响起了遥远的声音来。

【我不会走的,我会留在你身边,回应你每一次的呼唤】

越钦渊也呆住了,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嘴里开始喊我的名字。

“燕回南——”

砰砰、砰砰。

心跳的声音在我耳边无限扩大。

感觉好像脑子里有一壶烧过头的开水,即将扑灭火焰升腾出大批的热雾。

越钦渊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淹在水里的人费力发出声音一般。

“燕回南——!”

一声呼唤落在我的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离我远去,我的眼神逐渐聚焦,和越钦渊对视上。

然后、颤抖着手、抚上越钦渊的侧脸,“阿渊……”

越钦渊来不及说什么,我的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如同走马灯一般,大大小小的事情在我眼前如白驹过隙,最后是一只发着光的蝴蝶,颤颤巍巍、可可怜怜。

它飞往远方,我想追赶它,却动弹不得。

它孤单的离我远去,如同我自己一样。

我以为我也会孤孤单单的落下去,可是我却毫无征兆地跌落到了一个充满温暖的怀抱中。

男人的眼泪是咸的、热的。

他的手是暖的、有力的。

我是生机蓬勃的、被他接住的。

我不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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